表妹怂且甜 第5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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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不足半个月, 徐静书走进光禄府, 站在当初作为“堂辩”考场的正堂里。

这一次,端坐堂上主位的不再是主考官, 而是光禄少卿顾沛远。

虽说光禄府主官乃位列三公九卿之一的“光禄卿”,但历朝历代多数光禄卿多只是尊贵荣衔。通常是由功勋卓著但德高望重、深受帝、后信任的尊长者担之, 重大国事上常需参考他们的意见。

但因这类人物通常年事已高,光禄府多数实际事务决策权都在光禄少卿手中。

自武德帝立朝建制以来,光禄府责权范围经过数次调整, 权力已比前朝大得多。辖下不单有号称“帝王手中最后一把匕首”的金云内卫、虽无实际官职却能影响当朝国政方向的智囊国士们;还负责统筹官考事宜, 并管理、补训每年官考招录上来但不能即刻上任的“试俸官”们。

对于年轻的试俸官们, 光禄府会给出无休无止的补训教导与稽核。若在稽核中大意差错,“试俸”将立刻结束, 遣回原籍自行另谋出路。

至于那些次次都能通过光禄府稽核的试俸官们, 则需在不断稽核中耐心等待各部出现官职空缺。

当各部出现官职空缺时, 便会依照光禄府的稽核记档及光禄少卿的意见从“试俸官”中起用合适人选。

也就是说, “徐静书们”在通过“文武官考”这第一道坎后,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光禄少卿顾沛远这座大山。

顾沛远所外显出的性子温和文质,说话不疾不徐,面上常带三分笑, 却并不会给人虚伪敷衍之感, 倒是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给人以“柔善可欺”的错觉。

但只要想想“光禄少卿”离位列三公九卿的“光禄卿”仅一步之遥,就知此人绝不简单。

须知顾沛远此时年岁才不过三十五六。单就这点,足以说明顾沛远不可小觑。

这样的人, 其温和斯文只是出于良好教养及自身的好品行,绝不表示他庸碌、好糊弄。尤其在公务上。

这是赵澈昨日黄昏在泉山上特意提醒徐静书的。

——不要试图与他虚晃花腔。无论他问什么,你只管言简意赅照实答。

——若他要你做选择,顺从你自己的心意。

想起赵澈的叮嘱,徐静书深吸一口气,原本因忐忑而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和下来。

她虚虚垂眼看着地面砖石上的图案,耐心等待着顾沛远发问。

主座上,顾沛远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温声开口:“最初时是缘何想要考官?”

“家贫,投亲寄居来到京城,得亲族庇护有了读书的机会,便想好要考官谋差,以此立身、糊口。”

徐静书诚实到这般地步,显然让顾沛远有些意外。

他眉梢轻扬,笑意渐深:“可本官查阅你文试答卷,对‘为官之人当如何清正持身’颇有见地,行文间所透露出的襟怀抱负也颇高远。难道竟只是为应付官考而笔不从心?”

这老狐狸拐着弯说她两面派,当谁听不出来么?徐静书抿了抿唇,略有些不服地偷偷皱了皱鼻子,无声轻哼。

“答卷上字字本意,言为心声,”她稍稍抬头,迎上顾沛远打量的目光,“答卷上那些言辞,是经师长教诲,加之数年苦读后才得的真谛。但顾大人问的是‘最初’。”

她没有说谎,没有耍花腔。

最初的徐静书啊,就是烟火红尘里一个最最庸碌的小孩儿。历经波折、磨难,厚着脸皮寻了远房姑母庇护,每日最怕的事就是被赶出去流落街头、衣食无着。

于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想长大,想有一技之长可以谋份差事养活自己。

十一岁的徐静书对世间事所知甚少,活得更像一只落单幼兽。所思所行皆遵从本能:除了饥饿和死亡,什么也不怕;除了“吃饱”和“活下去”,什么也没想。

顾沛远笑着颔首,又问:“许多人入仕的初心,大都是怀着远大抱负与坚定志向。便是如此,其中都有一部分人会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被某些污浊之气所浸染。而你的初心竟只不过是为了谋职糊口,如此这般,你觉你真能做到自己在试卷上所说‘焚身为炬,为公义持身,直至终老’?”

初心怀志之人,尚且不能个个做到始终如一。她这连初心都只那般庸碌利己,说来着实很难让人相信她的坚定。

“顾大人说这么多,泰半都对。只一点有误,”徐静书不自知地略抬双肩,将两手拢进宽袖的遮蔽中握紧成拳,“我初心庸碌功利,这半点不假。但这庸碌功利,恰恰该成为顾大人相信我足够坚定的证明。”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语气坦然。

“大周律中可没有哪条说,‘为官初心必得抱负高远、志向宏大’。世间大多数平凡人都生而庸碌,因此才需读书受教、践行探索,在学识长进与眼界开阔后一点点变好起来。对于没有退路、少人护持的平凡人来说,再无比‘活下去’和‘吃饱饭’更无法背叛的志向。”

顾沛远笑了:“你既无国子学求学资历,虚岁也才十六,便是如今给机会让你上任,也只能从最低阶员吏做起。文官员吏多清贫,必不能让你吃得好、活得好。若运气不够或能力不够的话,或许要在员吏的职务上几年、几十年,长久如斯,岂能不动摇?”

“顾大人,我要的是‘有饭吃,活下去’,而不是非得‘吃得好,活得好’。小时家中三口人分食半碗白米饭的日子我都过过,即便只是最低阶的九等员吏,怎么也够一日三餐独自吃上整碗米饭吧?您看,最惨最惨的境地也比我最初时好,我有什么理由动摇呢?”

徐静书赧然一笑:“当然,若能吃得更好、活得更好,那自是锦上添花,我不会清高到说不要的。”

就如一棵树,落到土壤里站定破土后,便只会不管不顾地参天向上,想的只会是要比周围的树都大都高,否则便会少了阳光、少了雨露。

一旦动摇就是自断生路,这才是最无法背叛的坚定。

至于写在答卷上那些关于“盛世清明”的宏大理想与抱负,也不是违心浮夸的矫饰。那是徐静书这棵小树在成长中开出的小花,也是她的一部分。

“徐静书,你说服我了。”他没有再自称“本官”,而是“我”。

这种平等的姿态释放出的讯息,是认同、赞赏及期许。

顾沛远端起茶盏:“此次京中官考,如无意外,你在文官应考者中位列第二。”

今年来京应考者人数众多,其中甚至不乏年岁虽长,但曾在前朝亡国前或再战时曾有过短暂为官经验的沧海遗珠,竞争之激烈恐怕是大周开国来最强。

在这样一次官考中位列榜眼,实在是……祖坟冒青烟了!

徐静书猛地瞪大双眼,眸底浮起惊讶欣喜。

可还没等她想到该如何表达心中狂喜,顾沛远便抛给她一个真正的难题。

“眼下有个紧急职缺,若你选择应这职,那就连‘试俸’都免了,”顾沛远清了清嗓子,“只是这官职不大,风险却不小。哦,相比别部同样职等的员吏,这位置在晋升上还算通达,去年曾有连升三等的先例。”

连升三等,听起来很诱人啊。徐静书强忍挠头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请问顾大人,是什么……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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