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26节(1 / 2)
皇后紧握母亲的手,含泪阖眸,母亲叹气,缓缓拍了拍皇后的手,扶着她端正坐回凤座,将手中手帕递与皇后,只道,“臣妇今日所言,皆发自肺腑。娘娘独在深宫,定要万事当心,娘娘与母族一荣俱荣,务必照顾好自己,母族等着娘娘的好消息。”
说罢又是一拜,只哽咽道,“钟离一门祝娘娘新岁喜乐,千岁金安,永享昌荣。”顿了顿,抬眼瞧了皇后,只笑道,“臣妇拜别娘娘。”
皇后瞧着钟离夫人转身,亦起身追出去,殿门打开,皇后满面泪痕,终究只得送到此处,再不能往前一步。
母亲的手帕被她紧紧握在手里,那上面还留存着母亲身上的香气,她看着母亲出了宫门,步履端庄,姿态悠然,处处皆是大家风范。只转首遥遥看了坤宁宫的匾额一眼,便不再留恋离去了。
皇后立在殿内,身形颀长单薄,阿喜与清欢终究上前扶着皇后,她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泪水终于敢模糊这方天地,她久久瞧着那个方向,哑声道,“本宫幼时觉得,母亲是十分高的。今日受礼时方觉得,她似是老了。”
一番话说得阿喜与清欢心中酸楚,阿喜忙出声劝道,“娘娘,天冷,奴婢既应了夫人要妥善照料娘娘,还请娘娘进殿去罢。”
她终究再度哭出来,任热泪纵横,戚然哀道,“从前进殿去尚有父母兄长,如今进殿去,又还有谁呢?”
人这一世,总归有些事是亲身体会过才能知晓前人所言非虚,譬如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出阁不觉母家亲。
这茫茫后宫,除了连烁是她的亲人,还有谁可与她一心呢。太后处处刁难,嫔妃明争暗斗,宫人只顾看圣宠来来去去的笑话,她手握着的,除却这么一个冰冷中宫宝座,实在无多。
确非空穴来风,钟离一门愁云惨雾熬过了上元节,方出了正月,一道圣旨便从乾清宫发了出来,直致天下哗然——右相钟离郁文,在朝为官多年,结党营私,目无天子。着令革职查办,禁足丞相府上下一百三十九人,非召不得出。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mmmm……
一个快(ya)活(yi)了十万字的女主,终于要开始接受第一个转折点的挑战了……
多收藏呀!尔尔就能快点度过这段扎心的日子啦!!!
谢谢醉金杯的手榴弹,和z同学的地雷~~
第39章 黛眉烈
一方游凤端州紫石砚,江西贡上来的上好宣德纸,一把嵌了鸽血红的短匕,缓缓摆了镇尺,皇后素衣淡妆,立在书案前。
彼时皇宫内妃嫔方回宫休憩,太后摆弄花草,帝皇端坐太和殿上,听群臣为着右相一事舌战正酣。
坤宁宫中,皇后瞧着匕首上夺目红宝石,半晌将刀鞘褪去,刀锋偏冷,寒光立现,毫不犹豫吝惜照着纤白指尖划去。
痛感迅猛,血汩汩流出,温热而安详地躺在端砚之中,融进墨紫的砚石,并不若在她指尖鲜明真切,皇后瞧着那一滩,狠下心再一用力,她年轻的生命便涌出来更多。
崭新的羊毫柔软无锋,皇后草草将伤口包了,怕着血墨不够,并未敢压紧。
她眼前是所有的前尘往事,归结于今,字句斟酌,方敢迟迟落笔。
素衣脱簪,三千青丝散下,乾清宫前,皇后跪直了身子,只高高托举着一封血书,求见于帝皇。
膝下方立春的宫道仍是寒凉无比,皇后跪在此处多时,大有不得见天颜便长跪不起的意味。
来往宫人与侍卫俱目不斜视,可不消多时,皇后宫前长跪之事,便传遍了六宫。
钟离尔跪在这里,无暇顾及人心如何,人言如何,她只知道,这是她在深宫之中,能为双亲与族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敢跪于太和殿前,只得待帝皇下朝,跪在此处,方不致帝皇心生挟持之感,龙颜震怒。
手上血书,字句肺腑,是她作为妻子与人女,最后想对他说的话。
长风凛冽,她始终垂眸盯着殿前那丹陛游龙,用眼睛极细描绘了每一寸的雕工,不知过了多久,日渐中天,乾清宫巍巍大门方缓缓打开。
声响惊动了长跪于此的皇后,她略顿了顿,方抬眸望去。
却见一人风姿绰然,迎着日光步出殿中,初春雪意寥寥,飞檐之下,那人绯衣玉带,面如玉冠。
却不是连烁。
她看得分明,那是江淇。
皇后身形蓦地摇晃一瞬,随即瞧着他阔步行近,跪在了她面前,行礼请安。
他难得的神色复杂凝重,在风中低声道,“臣参见娘娘,天寒风大,皇上吩咐臣送娘娘回宫。”
抬眸见皇后面色苍白如身上素衣,今日并未点脂,她唇色淡然,却更衬得一双眉目艳烈无方,一头青丝毫无束缚,飘散在风里,端的是伶仃凄然。
她只瞧着他,如同垂死挣扎,倔强哑声道,“本宫求见皇上,还请厂臣进殿复命。”
江淇知她坚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又劝道,“皇上已命臣将娘娘手书呈进殿中,娘娘这又是何苦?”
她双眸漆黑,握着衣襟的手骨节泛白,脊背又挺直几分,仍只道,“本宫求见皇上,愿亲自将血书呈上。”
江淇看着她面容,却想起殿内那人的吩咐,便只几不可闻轻叹一声,垂首带了丝悲悯瞧着她道,“既如此,还请娘娘恕臣无礼。”
她抬眸看他,带着哀求与惊惶,像林中受惊无措的幼鹿。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方想开口求他,江淇却抬手绕至她颈后。
他衣袖那抹绯红醒目,钟离尔浑身冰冷已久,方察觉出他臂弯丁点暖意,却已被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江淇手臂稳稳环住钟离尔,不敢逾矩,却只觉她浑身冰冷,再不耽搁,打横抱起皇后,便送入了早已备好的轿舆之中。
将皇后放下,他瞧着她苍白面容,心下终归生出一丝不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封血书小心抽了出来,方放下了轿帘,回身吩咐道,“送皇后娘娘回坤宁宫,赶快去太医院寻楚太医来。”
宫人领命去了,他眼瞧着轿舆走远,方敢垂眸瞧上一眼手中物。
宣纸被叠了几折,素白背后透出血色,偶瞧得见一两字,触目惊心。
他立在二月冷风之中深深呼吸,顿觉手中薄纸沉重难忍。
江淇步入内殿时候,瞧见皇帝靠在案前,似是极疲惫,只得放轻了步子,却还是引得连烁抬首,瞧见他手中血书,哑声道,“送回去了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