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重生 第7节(2 / 2)
宋衡垂头,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然后是马的嘶鸣,最后是一阵淡去的马蹄声。终于等到无人,他才抬起头,朝外间望去。
春草茸茸遍生,莺啼娇娇入耳,杏花已满枝头。
宇文凉一路顺遂,起先归心似箭,倒无什么,如今离雁城只得两日的路程,便有些近乡情怯。
白日一心赶路时尚罢,夜里躺在驿站的床榻上,宇文凉眼前晃过的全是木木。
初见时十九岁的木木,生下依米后的木木,跟随他回到昌邑后的木木,以及,最后一次见到的木木。
由生至死,由死至生,到现在,他所拥有的,不过她的九年而已。
木木原是车前国派人送来的一件贽礼,他那时随手便收下了。起先只将她当作婢女,后来不愿随流到城内的青楼去,又见她乖巧听话……他记得他当时还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她的意思。
她一向敏觉,只愿好好活着,该做什么选择,实在太清楚不过。
宇文凉闭上眼,思及一切与她相关的细节。想到她不经意间撩起的耳发,她轻抿的嘴唇,以及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车前国的女子大多身材高挑,木木本也该如此,却因出身低微,自小衣食不足,个子只能勉强到他的肩头。
她虽然不大会说熙国话,却总能逗得身边的人高兴,连方嬷嬷那样周正的人最后都能诚心教她女红。不过他的木木也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无须人反复提醒。
宇文凉在回忆里恍惚入睡,唇角带笑。过往的欢喜给予了他安宁与勇气,消磨了隐藏在根骨里的怯意。
一夜无梦,是近日难得的好觉。宇文凉掀被穿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连贯。
穿戴完毕,正欲出门时,扈从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军,前面的官道被从山上滚落的巨石堵塞,一时半会儿恐无法通过。”
宇文凉几大步跨向房门,稍微用力地将其打开,沉声道:“先随我过去看看。”
没有下雨,树木也确是被巨石所压断,而非人为地砍伐。周围碎石遍布,有的地方甚还垒成了一堆小小的石头山。
若想将道路清理出来,至少需要一日。宇文凉皱眉算了算日子,倒不会错过木木的生产,但却无法提前回去陪她。
驿站的官员知晓宇文凉的身份,又念他昨日到时便已行色匆匆,不敢怠慢,忙将所有可用之人召集起来,准备一同清理。
宇文凉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多皆五十及以上的老人,青壮年只有寥寥三四个。清道之事虽不算复杂,但需要体力,他以为这些老人并非廉颇。再者,他正年富力强,还不至于役使他们。
宇文凉侧了侧头,淡淡对驿丞道:“将这几个年青人给我。”然后又指了几个看起来身体还算硬朗的老人,吩咐他们在一旁做些较轻的活计,“其它的人先回驿站吧,尤其是厨房的人。”
驿丞见宇文凉是要亲自动手的意思,不由忐忑道:“虽说冬日已过,可这天仍旧阴冷,将军不如还是回到屋里好生歇息——”
宇文凉摆摆手:“不必了,最重要的是尽快将路清理出来。”
驿丞不敢再说,只能上前去嘱咐那几个年青人定要小心,不要伤到将军。说完记起宇文凉还未用饭,忙朝着驿站疾步赶去,片刻后嫌弃自己的慢吞,又忍不住改成小跑。旁人见了,虽觉好笑,却没有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1、感谢各位小天使对作者菌的包容!么么哒~下章男主就能看见木木了,开不开心哪~
2、感谢小天使慕南卿的捉虫~么么哒~
第9章 相见
司徒钊绕过回廊,便瞧见一个身影,以为有些熟悉,仔细一想,笑道:“陛下将宋大人也召进来了。”
领路小太监的身子侧得更厉害了些,却并不妨碍他继续小步前行。
“陛下器重御史与将军,一同征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司徒钊笑而不语。
宋衡并不住在丞相府,他行冠礼后便自行开府,住在内城与外城相交之处,到皇城需大半个时辰,而司徒府却在内城。如今他比他先一步抵达……说不清泰禧帝是什么心思。
泰禧帝其实不怎么讲究排场,与寻常官员相处时甚能放下皇帝的架子。但宋衡是其中例外。泰禧帝私下见他时,总会端着。这许是因为他在朝堂上从不给他面子,不看他眼色,总是对他的臣子不留情面地紧追不放。
司徒钊淡笑着立在宋衡的身边,对眼前些微紧张的气氛只作不知。
泰禧帝率先冷哼一声:“你们三个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朕不知道。”
宋衡面无表情:“臣一心为了熙国,欲除奸佞,有何不妥吗?”
泰禧帝瞥了司徒钊一眼。
“你是从何处得到李钲贪污之据的?”
宋衡目光平静:“想必陛下知晓,臣的母亲是昭容长公主。”
泰禧帝见他拿姑母说事,知晓他已打点妥当,真去问也会一无所获。嘴角提笑,忍不住刺他几句:“爱卿还有个父亲是朕的右相,卿怎么不也拿来说说,显得更气派些。”
司徒钊一向以为泰禧帝涵养甚好,如今才知,他亦有被人逼急的时候。心里想着宇文是不是知晓他的脾性,所以每每觐见时,一旦涉及宋衡,便会左转右转,扯出别的话头。
宋衡似是不为所动:“此事与右相无关,乃家母相助。”
泰禧帝顾虑司徒钊,不好多言于此事,收了讽笑,淡淡道:“听说宇文离开时,你去长亭送他了。”
宋衡微微垂头,看着皂靴上落着的一朵白色杏花。隔得这样远,他好像还是能闻见它的香味。
“臣那日有事出城,回来时觉得乏累,便在亭中休息了一会儿,恰好遇见了要离开的宇文将军。臣与他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哪里谈得上相送。”
泰禧帝闻言,朝司徒钊轻笑着,状似闲聊:“司徒将军既是宇文的挚友,那日想必也在长亭吧。”
司徒钊神色恭敬:“臣那日下朝后就径直去了护国将军府与宇文将军话别,是以未去长亭。”
泰禧帝眸光一闪,笑道:“也理当如此。”顿了顿,话锋一转,“听说宇文在雁城金屋藏娇了一个美妾?”
司徒钊早料到他会询问,依旧恭谨道:“宇文将军确在雁城收留了一个胡姬。至于她的身份,臣不敢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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