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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里头随处可见染病的人,大多神情麻木,似乎对未来不再抱有希望。

佘宴白以袖掩面,小心地穿过躺在地上的病患,循着敖夜的气息一路去往他的房间。

敖夜是太子,身份尊贵,病倒后便被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门外还守着几个病症较轻的兵士,以免有人对敖夜不轨。

佘宴白懒得与他们纠缠,一如上次那般化作一条筷子粗细的小蛇,沿着墙根悄悄爬到门边,然后小心地从门缝钻进去。

屋内很昏暗,只桌上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滚烫的蜡油溢出托盘后在桌面上流淌,不过片刻功夫便凝成蜿蜒的雪白形状。

若不仔细看,瞧着还挺像一条小白蛇。

佘宴白慢悠悠地爬到床边,又沿着床柱爬到床上。

敖夜双目紧闭,安安静静地躺着,脸色白中泛黄,呼吸弱得几乎听不见。

这世上好人总是不长命,你怎么就不知道做个祸害呢?佘宴白爬到敖夜的胸口窝着,细长的蛇尾一下下拍着他的脸颊。

要不是得靠你恢复修为,我管你去死!

两人的身体有了接触,气息便自动开始流转,既缓解了佘宴白来回赶路的疲惫,又温养了敖夜此刻虚弱无力的身体。

在佘宴白又一次扬起蛇尾抽人时,敖夜缓缓睁开眼,朦胧间看到有一长绳朝他甩过来。

敖夜四肢无力无法阻拦,只好费力地偏了下头。

好巧不巧,双唇蹭过蛇尾。

一方温热干燥,一方光滑微凉。

佘宴白的蛇尾一僵,不敢置信地望着敖夜,片刻后蛇瞳里燃起怒火,仿若两枚漂亮的红色琉璃珠。

混账玩意!

第16章

你快要病死了。

甫一清醒,敖夜便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由得心中一惊。加之他虚弱良久,这会却突然好转,倒真有几分像回光返照。

眼前的模糊渐渐退却,坐在床头的青衫男子的身影便愈发清晰,脸色依旧苍白得没一丝血色,只一抹红唇透着些生气。

临死之前,你可有什么遗言?

佘宴白微微垂首,神色哀伤,眸光粼粼似有万千不舍之情。

敖夜望着他,深邃的眸中一派平静,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不甘与留恋,像是早就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

佘宴白脸上做作的哀伤在他的目光中渐渐散去,两道不浓不淡的弯眉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这种眼神,明明都快死了还如此平静,好似天底下没什么能叫他们动容的事。

当年神龙遭逢背叛,陨落之际望向他的眼神也是这般平静无波,只最后的那一声悲鸣昭示着他的失望。

我说,你要死了。佘宴白俯下身,冰冷的手抚上敖夜的侧脸,面无表情道。

锋利的指甲在他皮肉上来回滑动,看似暧昧,又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危险。

嗯。敖夜声音沙哑,抱歉,不能依言照顾你余生了。

嗤,想得美,谁要你伺候一辈子了?佘宴白唇边泛起冷笑,眼帘一掀,瞪了敖夜一眼。

敖夜没有在意佘宴白的冷言冷语,反手从枕下抽出一封微皱的书信递给他。

佘宴白用神识扫过,发现那是一封遗书,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封信劳烦你转交给李大人。我死后,你若没地方去,便让孟天河的部下送你去北境吧。不,北境太冷,你兴许受不住,还是去南境为好。敖夜眸光闪动,望着佘宴白许久,又说了声,抱歉,我食言了。

佘宴白收回手,靠在床边,语气飘忽,你倒是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岂不是可以安心等死了?

烛光太过微弱,以致于佘宴白一离远了些便被阴影笼罩住,使得敖夜看不清他现下的神情如何。

敖夜抿了抿唇,叹道,我心有牵挂,恐怕死了也不安心。

哦,尚有牵挂?莫非你心里有人,那你要是这么早就死了,说不定对方转头就嫁予旁人为妻了。佘宴白笑道。

若我死了,他能得遇良人也是幸事。敖夜微怔,片刻后释然道。

佘宴白鼓了鼓掌,笑道,大方,阿夜真乃我见过最大方的人。

有风从窗缝钻进来,摇曳的烛火忽然亮了一瞬,令敖夜看见了佘宴白脸上笑容,他低声道,非也,不过是违心话罢了。

两人没了肢体接触,敖夜体内恢复了没多少的生气开始流失,没一会儿便渐渐虚弱了起来。

他只当这回光返照快要结束,而他随时可能咽气,心中便忽然生出了一些勇气。

我敖夜积蓄了一些力气,伸手抓住佘宴白的手腕,干燥的唇缓缓张开。

嗯?佘宴白侧目笑望着他。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老姜头神情激动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用扶离树树枝煮过的水,剩余的树枝则被他别在腰间。

听到有人来了,敖夜的一腔勇气瞬间消失,手上也跟着失去力气,悄悄松开了佘宴白的手腕。

佘宴白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

一抬眼,瞧见屋内头多了个人,老姜头一愣,随即回头狠狠地瞪了眼负责守卫的兵士,不过却没说什么。

兵士们也是一头雾水,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均不知佘宴白是如何绕过他们进入屋内。

愣着做什么?过来啊。佘宴白的神情非常淡定,好似自己莫名出现在屋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老姜头回神,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走近,佘公子所言非虚,那树枝确实有奇效。少将军喝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脸色就大为好转。

佘宴白好心地扶敖夜坐起来,又接过老姜头手中的药碗,毫不温柔地怼到他唇边,喝吧。

敖夜还有些怔愣,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一碗清水,疑惑道,死前还要喝水,是有什么讲究吗?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这水喝下能祛除疫病,老夫已让别人试过了,确有奇效,还请殿下放心喝吧。老姜头在一旁劝道。

敖夜靠在佘宴白肩上,眉头微皱,迟疑道,那孤不会死了?

一时间,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当然,这都多亏了佘公子,若不是他找来这神奇的树枝,老夫恐怕还在为疫病发愁嘞。老姜头取下腰间的树枝凑近了给敖夜看,笑道,殿下能遇见佘公子这样厉害的人物,真乃一大幸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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