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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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走的那天, 坐的是陆家的大船。就像陆涛承诺的那样,此次他前往定安城,陆家不但出了船队, 还给崔安配了随行护卫。远在鼎丰城战场的亲外甥陆时己也送来了一队仆从和随扈。

收人的时候崔安没想太多, 欣然接受了陆时己送来的人马。

外甥在信上也说得明白, 现在外面的世道乱得很,他格外担心舅父的安全, 这些仆从都是经过训练的, 关键时刻能护着舅父平安。

崔安觉得很暖心,总算没白疼那小子一场。反倒是陆时己的亲爹陆涛,在听到自己儿子给小舅子塞人, 蓦地轻笑一声。

“他倒是乖觉, 知道先发制人,总算没枉我这些年的教导。”

一旁的陆备听他这样说,抬头看了兄长一眼。

“你这样放任阿佐出手,不怕他真的坏了大事?毕竟咱们派过去的人并没有想要动手的打算, 阿佐可是拿出了他的心腹。”

“我听说那孩子在边城颇受看重,封家最近出的许多新东西都是他的手笔,一旦他出事,崔安回不来倒是小事,我怕封伯晟和他那个儿子要翻脸。”

听他这样说, 陆涛微微一笑。

“翻脸便翻脸吧, 迟早的事, 我们早晚是要和封家对上的。”

“若是能早早剪除对方这一助力,也算阿佐给家族立功了。”

“以前我一直担心他优柔寡断, 不是个杀伐决断的性子, 这次正好借此逼他一逼, 希望他不枉我培养他一场。”

“那若是阿佐败了呢?”

陆备轻声问道。

他伸手拨了拨一旁的香炉,整个人斜倚在座椅上,袅袅的烟气遮住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陆涛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朝着陆备的方向望了一眼,语气出乎意料的冷淡。

“若是败了,那便要想想到底为什么败。”

“占尽先机还不能压制对方,这样的孩子真的能承担起整个陆家么?”

“双子双子,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好处便在这里了。”

崔安可不知道陆氏兄弟的算计。他登上陆家的大船,扬帆起锚,一路朝着定安城前进。

南水古道蜿蜒曲折,一路向西,几乎涵盖了业朝大半的土地。中原因为混战的缘故,城池和建筑都有些灰头土脸的,焦土残垣比比皆是,比不得南郡精致富庶。

可进了边军的地盘,一切却又变得不一样了。

如今已然是深秋,高山田野一片荒凉景象,光秃秃的树林再也遮不住边城整齐的水泥房,一座座整洁静谧的小城开始进入崔安的视野中。

干净平整的村路,偶尔能听到犬吠鸡鸣,以及娃们的笑闹声。崔安闲暇的时候,也会饶有兴致地观察边城的风情。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就看出些门道来。

边城很少有像岐江城那样繁华热闹的城池,崔安一路上最多见的,其实只是些军屯村落,看上去都不甚起眼。

但就是这些小村,一到饭点,户户家家都会燃起炊烟,偶尔还能听到小童朗朗书声,与中原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关于读书这件事,崔安一开始其实是被吓了一大跳的。

他是真没想到边城的人竟然会让孩子读书,这在中原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世家才拥有书籍,才有识字做文的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定安城中既然已经开始售卖“报纸”,那再多造些书籍好像也没甚特别的。抛开内容不论,若是能把《定安报》都装订成册,倒是比一卷竹简能够刊载的东西要多许多。

说起报纸,最开始流入南郡的时候,着实是引发了一场动荡。

虽然中原战事吃紧,陆家的嫡支也加入对抗□□的世家联军,但整体说来,鼎丰城的混乱距离南郡还有段距离,岐江城秉承南郡文秀之风,该赏花赏花,该论道论道,根本看不出任何战争的影响。

直到来自边城的报纸出现在城中。

实话实说,南郡对于边城一直是不怎么看得起的。毕竟一个是天下文盛之地,百年间名士尽出;另外一个则苦寒偏远,时不时便要遭受胡骑袭扰,两者之别如云泥。

可是最近,边城的变化却迅速颠覆了人们的认知。风靡中原的花皂是边城过来的,细密柔软的西海布也是来自边城,更别说边军出击胡骑大获全胜,用岸炮击沉贺岳船队,在白鹭口隔海造盐,听着就跟醉汉吹牛没什么两样。

可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报纸对于南郡居民的冲击。

南郡山水秀美,文风鼎盛,隐居于此的陆崔二家多寄情诗画,佳作拼出,连带着将南郡人的口味也养刁了不少,一般的诗画歌舞更笨入不了大家的眼。

所以当来自边城的《定安报》第一次出现在南北货铺的时候,许多岐江人根本没太在意,毕竟这东西是被做杂活售卖的,哪有人在杂货铺淘锦绣文章,这不是闲的逗趣么!

虽然看不上,但世间从不缺乏好奇之人。最初一批读者是冲着“纸”购买的,他们发现这些刊载着文字的载体,又轻薄又细软,偏偏质地还很坚韧,携带起来阅读十分方便。

“这是何物?”

一名小世家出身的郎君扯了扯手中的报纸。

“虽说文字印的粗鄙,全是大白话,毫无文采可言,但总算整齐还是有的。”

他身旁的友人嗤笑一声。

“这是边城传来的东西,能有甚文采,字不写错就可以了。”

“你看看这布帛,也不知道是什么织造,过于单薄,看不出经纬,颜色看上去便透着穷酸。”

“这东西,”有人嫌弃地撇了撇嘴,也只有穷酸才会用得了。

听他这样说,那世家郎君就不吭声了。

实际上,他也算得上友人说的“穷酸”。他虽然出身小世家,但家道在祖父一代早就破落了,现在是靠着卖画、提诗、与人做西席勉强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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