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5节(1 / 2)
浴桶里水汽蒸腾,听得他撩水问:“上元节那日,那么多下人跟着,二小姐是如何能溺水?”
“婢子那时候和桂姨娘、云绮在一处看戏,听见喧闹声过去,见二小姐已经扑腾在水里,听其他人说,二小姐心急去追王姨娘和那贼人,没顾着脚下,失足摔下河岸去。”
“二小姐不会水,在水中越挣扎越往深水处去,旁的船家去拉,二小姐在水中沉沉浮浮抓不住伸来的船板,后来还是有人跳下水把二小姐救上来的,二小姐那时候脸已经面色青紫,奄奄一息。”
他闭眼。
他知道的,他这个妹妹,幼时在吴江水畔的私窠子里生活过,水性绝佳,划船泅水,潜水摸螺都不在话下。
第6章
繁春转眼即逝,天气渐热,又是一年葳蕤夏景。
自打入夏,施家阖府很是忙了一阵,有关甜酿的婚事,张家送来了聘礼,写了儿女婚书。蓝家也收了况家的聘礼,两桩婚事都已下定,亲事就落回了肚子里,苗儿的迎娶日子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初八,甜酿的定于七月廿五。
入定之后,两方以亲家相称往来,蓝家又借住在施府,苗儿的新婿况学又和张圆交好,一时施、张、况三家时时往来应酬,后院女眷常约着一道看戏出游、设席赏花,很是亲热。
施家没有主母,各家各节的重要应酬少不得劳烦老夫人出面,但老夫人年岁大又礼佛清净,女眷往来打发只能由田氏、桂姨娘帮忙张罗。
桂姨娘逐渐主了后院事务,又要替施府应酬往来,昔日里她在家中总被王姨娘压住,近来也扬眉吐气,正是春风得意之际。
然而终究是施少连的姨娘,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施老夫人也日日里和施少连提起娶亲之意,他只是推脱,对自己祖母说道:“家中就弟弟妹妹几人,仆婢也不算多,桂姨娘性子和善,后院之事交由姨娘打理甚好,若还有些不周到之处,让二妹妹帮衬着些,她明年就要嫁了,少不得也要学着管家。”
施老夫人知道他近来盘下一间当铺,重新修缮铺面、又聘请管事伙计,忙得常不归家,亦是无法,无奈拍着他的手:“说你千回万回,祖母劝不动你,但祖母年岁大了,等来等去,还不是等着抱重孙儿哩,你就顺了祖母这个心愿吧,再者你两个妹妹都要出嫁,你做大哥哥的也要去亲家见礼往来,身边没有人,总归有些不便。”
施少连捻着茶盏,突然一笑,微微叹气服软:“祖母莫急,孙儿又不是不娶,得空请冰人来,慢慢挑个得当的吧。”
施老夫人这才喜笑颜开:“有你这句话,祖母就一万个安心了,等你闲下来,请冰人来,带些女子图样儿,给你仔细挑,务必挑个满意的。”
他见祖母松口,辞了祖母要出门去,施老夫人喊住他:“后头要忙着替你两个妹妹打家什、攒嫁妆,你在外头也留心着,有好的留家里来。”
施少连顿住脚步:“祖母打算一视同仁么?两个妹妹出一样的嫁妆?”
老夫人叹道:“你表叔成日里不着家,手头又攒不住银钱,你表婶来来回回哭诉了好几回,我也想着,两个孩子出嫁时候差不离,箱笼上索性一同出了,剩余的让你表叔想法子去。”
施少连料想苗儿的嫁妆钱多半攒在了那个私妓手中,点了点头:“孙儿心中有数。”
他带着顺儿路过小花园,听见前头有笑语盈盈,原来是云绮和芳儿在园子里踢毽子,两人都热的脸儿通红,俱脱了外裳,挽着袖子,云绮穿着条石榴红裙,芳儿着条白褶裙,青春貌美,分外生动。
他伫足,见两人额头上沾着汗,笑道:“天还没有十分热,都把衣裳穿上,当心着凉。”
又问:“你两个姐姐呢?”
芳儿弯腰朝他福了福,娇笑道:“姐姐们在屋里坐着绣香囊呢。”
“好端端的怎么又绣起香囊来了。”
“给姐夫们绣呀。”云绮笑,“哥哥你不懂么,书院在山里蚊虫多,马上又到端午了,姐姐要给姐夫们做驱虫的药香囊。”
“怪不得。”施少连笑的清凉,怪不得前几日甜酿带着婢女亲自去了趟生药铺,讨了几样驱虫的香草回来。
“大哥哥别急,咱们也有份。”云绮也笑,“甜姐姐裁了好些个布料,家里每人都有一个,不单单姐夫有。”
他摇摇头,微笑道:“你们玩吧,大哥哥出门忙去了。”
云绮哎了一声,芳儿再盈盈朝他一福,两人踢着毽子玩起了花样。
施少连出了门,先去了当铺,当铺用的还是以前的管事,高瘦长脸,人称钱二叔,见少东家来:“大哥儿坐。”
当铺门面不挑地段,多半在深巷里,唯有一块烫金的招牌挂在招摇处,施少连慢慢和钱二叔说话,也看些往年账本上息钱赎供。
他修长的指在账面上翻过,问钱二叔:“如何同样的器物,典当的价钱却是不同?一套上好的汝窑瓷,押了半载,这人当了三钱银子,那人却取了五钱银子?”
“那必定是那五钱银子的主顾,穿的阔气些,三钱银子的人,穷酸辛苦些。”
施少连想了想:“阔气些的人,多半赎的回来,当价高,当然收的利息也高些。穷酸些的,赎不回来的话,就变成了死当,变卖时还能获一份高利。”
钱二叔点点头,笑道:“大哥儿一点就透。”
“天下买卖,俱是看人下菜,各有钻营。”施少连笑的清朗,“各中一本,都是大学问。”
他在当铺里坐到天黑才走,原打算回见曦园,想了想,微微叹气,带着顺儿去了丹桂街。
丹桂街的老妈妈见他,知道他来看月奴,领他上楼去了月奴房内,听见屋内叮叮咚咚的声响,笑道:“这丫头,成日在屋里练琵琶呢。”
又问:“大哥儿用饭不曾?我去给大哥儿整治一桌酒菜来?”
施少连摇头:“不必了,我只看看她,过会就走。”
老妈妈满脸堆笑,推门送他进屋:“还是大哥儿有心。”
月奴抱着琵琶坐在床头,穿着条及地的白线裙,见他进门,弯唇笑了笑,微微有些局促垂下头。
他温柔微笑,在椅上坐下,柔声问:“弹的什么曲儿呢?”
“曲儿师傅新教学的《点绛唇》。”月奴呐呐道,“还弹的不好。”
“弹给我听听。”
月奴搂着琵琶,摇摇头,羞涩道:“我弹的很难听……”
“再难听也不怕。”他笑道,“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我也粗通音律,兴许也能帮你一二。”
她怯怯的看看他,见他眼里满是温柔鼓励,抿抿唇,鼓起勇气,带上撩动琴弦,磕磕巴巴弹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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