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1 / 2)
这李沉舟为难地思索了一番,还是诚实答道,比不得。
哈哈哈哈!
李沉舟绷紧脊背,仿佛被身后少年清朗如金声玉振的笑声点住了穴道。
哎你为什么叫沉舟啊?
这话题转得太快,林沉舟懵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五年前湘北发水灾,我被林暗将军从沉船中救起,奴隶之身,无名无姓他抿了下唇,有些难于启齿。
当年李惊风摸着下巴望着远方一艘艘破烂沉没的船只,灵光一闪,爽朗一笑:便叫破船吧!你看我们就是从一条破船里把你捞起来的!
你这个名字取得林暗扶着额头,沉舟吧!便叫沉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愿你遭此一难,前程似锦。
还好有林暗将军。
时至今日林沉舟还总是非常庆幸,要不然他就得叫李破船了。
刺目的阳光照在墙头,路上行人逐渐增多,都自觉给这匹骡车让开一条道。
少爷?少爷?林沉舟低声呼唤,没听到回应,便转过头看去,贺洗尘一动不动,脸上盖着从山上带下来的斗笠,呼吸清浅,睡了过去。
真是,真是林沉舟找不到词来形容,只能将手边的杏色油纸伞打开立在他身旁,不让阳光晒到他家少爷。
***
国子监里的学生都是公卿大夫子弟,浪荡纨绔,虚以度日,教谕们只能尽力讲课,至于公子哥们学到了多少,他们管不着也管不起。虽说如此,看到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他们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更别提这个好学生长得如花似玉,单是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把持不住想要来一段刺♂激的师生恋。
只见贺洗尘端坐在位,与周边歪歪扭扭睡觉说话的画风明显区别开来。他面上似在凝神听课,实则神游太虚,自动忽略所有暗搓搓打量的眼光,直到椅子被身后的人狠狠踢了一脚。
他稍稍侧过身去看,杨钧眼神凶恶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其他举动。
贺洗尘只当他是不小心,转回身继续神游,忽的椅子又被踢了一下。
哇哦,胆肥了是吧?贺洗尘挑起眉头。
正巧也下课了,教谕到后堂休息,在杨钧又蠢蠢欲动来上一脚的时候,贺洗尘便直接踩上他的镶金嵌玉白靴,半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放:你要干什么?
杨钧微怔,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抓过他的衣襟气愤道:你昨晚耍我!
他在河里找了那么久,被水泡得皱巴巴的也不肯上岸。杨小爷何曾怕过什么事,一想到贺洗尘可能死了,心里却难受得厉害,想来是觉得这么好看的人淹死在河里有些可惜了。结果派过去将军府报信的小厮却回来禀告李公子已经睡下了。
对啊,我在耍你。
杨钧没想到贺洗尘就这么坦荡荡地承认了,一时怒火中烧,把眼睛都烧红了。
怎么?只许你耍我,不许我耍你么?贺洗尘脸上还是带笑,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利箭直直地射向杨钧。
你!杨钧想要掀翻桌子踹翻椅子,然后抄起那方他厌恶的砚台砸到眼前这人的脸上,可明明踩着他的脚没有用力,他却无端地抽不开身,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少年身份尊贵,双亲在朝中皆手握重权,自小养成了跋扈纨绔的性子,不管什么都想压别人一头。不过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贺洗尘却不会轻易让他如意。
诓他去乱陵香,口头上百般轻视,又想让他出丑,那也怪不得他出手教做人。
杨钧,昨晚的河灯好不好看?贺洗尘眼皮半敛,轻飘飘地问道。
李不易,乐游阁的河灯好不好看?山上没有这种东西吧,你去给我捞一个过来送给阿绯。杨钧背靠软榻,趾高气昂地指使道。雅间内陪酒的小倌儿把酒喂到他唇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凭栏观水的贺洗尘。
阿绯是乐游阁有名的花魁,让贺洗尘为一个花魁去捞河灯,贬低的意味不言而喻。包厢里的所谓同窗冷眼旁观,没有开口解围,他们也想看看,这个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台上的舞伎跳着露骨挑逗的蹁跹舞,歌着轻浮的艳曲。贺洗尘倚靠在漆红的栏杆上,孤零零地一边喝酒一边吹风,似乎与这一切格格不入。听杨钧喊他,才回过头望向桌边的青衣公子们,有些朦朦醉意。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起,好像大家不约而同地不小心呛到酒,那点儿轻视傲慢的心思被他那不带任何意味的眼睛一撇,便昏昏然烟消云散。
随侍在一旁的林沉舟不悦地皱眉,微微侧过身挡住众人觊觎他家少爷的视线。
杨钧有些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来到贺洗尘跟前质问道:李不易,我在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哎杨钧,不要太过分了。终还是有人忍不住劝道。
李公子大概还没适应长安的生活,所以才会走神。另外几人别扭地附和道。
哦豁,你们这群狗腿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知羞!不知道是谁怂恿我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的,怎么看见他的脸就怂了?平白让我做这个恶人!
幸好还有人和他站在同一战线。角落里一直自饮自酌的清秀少年嘴角一挑,讽刺道:一个镇国将军就让你们怕成这个样子?
其余人一噎,又看了下敛着眼不知深浅的贺洗尘,另一国子监学生开口道:徐衍,你明知道我们不是这样的人。在场的人家世背景一流,论起根基,却比草根出身的镇国将军深厚。
徐衍轻哼,转过头喝自己的酒。
湿冷的江风拂面,恍惚间让贺洗尘以为回到了寒山观的遂意亭灰衣道袍的师父端坐在亭中央的蒲团上,几位年纪各异的师叔师兄或站或卧,姿态慵懒散漫,还有几个师侄子在湖上泛舟采莲。
少爷,少爷。
直到林沉舟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腰带,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觑了杨钧一眼:我不去。
杨钧更觉难堪,冷着脸问道:你想要和我作对?
贺洗尘扯了下嘴角,也问道:那你想和我作对?
四下寂静,谁也料想不到这个从山上来的土包子有魄力和丞相之子叫板。武将自古以来都矮文臣一头,他老子是镇国将军又怎样?但凡出了点纰漏,那群文官一人参上一本,就够李惊风喝上一壶。但又想那又怎么样呢?就李不易那张脸,谁看了都会心软。
杨钧碰了颗软钉子,心里憋着股怒火,脑袋里的神经随着飞扬的鼓点不耐烦地跳动着,他敏锐地感到贺洗尘是个很难搞的人,却不肯退让,非要往南墙上撞个头破血流。
要不要来比试一下?
贺洗尘禁不住笑了笑,站起身:乐意之至。倾身跟暗自着急的林沉舟低声说道,你先把春香拉到州桥那边,等一会我过去找你们。
杨钧,昨晚的河灯好不好看?
好看极了!他咬着牙恨声道。
那就好。贺洗尘挪开踩在他靴子的脚,上面一个灰扑扑的鞋印,转过身翻开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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