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鬼的现身
棋局双方的对峙来到后半局,你来我往的交锋与落点,带出一开始散乱佈局的轮廓。攻守之间打破看似无懈可击的堡垒,被军临城下的攻势给逼迫,无处可逃的王者却依旧看似游刃有馀,拿起自己的剑从已经染满血红的王座站起。
「我相信南家一开始的家规与继承,都是以立意良善为准则,达到家族的人共同守护族系为目的。但是白夜先生……」南织一族现任当家站起身来,将空杯子放置桌上,侧背对着带领军队前来的主帅。「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南织一族,不对,是从中分支出来的我们家族就如同你所说的,打从一开始就在某个环节出现错误、扭曲,偏移原本的正道,渐渐大幅度朝人心建构而起的复杂迷宫前进,一意孤行的寻找没有尽头的答案,试图摆脱随时会到来的灾厄,这些的一切也矛盾的是从家人思维而出现的產物。如果真的要使一个东西永远处在完美的位置,那要牺牲掉的东西也会比得到的还要多,甚至是自己原本的人性。」
「而迷宫的构成是在比南世承老先生担任家族主宰者更早以前就已经发生,或许该说,自你们在时流镇旁遇上顏家跟黄家后就已经开始。伤害、畏惧、防备等恐怖连锁一直延伸至今,遵循过去一直崇尚的传统思想,故步自封、严重变形的勿施于人与居安思危。」
「你说的没错。」西装男转过头与推理作家四目交接,棋局仍在继续。「然后从我父亲犯下的罪刑,南织家的悲剧造就我们后代无法脱鉤的冷血与残忍,如果要说它原本就存在于我们血统之中,我也不会否认。不过,又有哪名人类在脱离道德规范的束缚后,并不是噬血残暴呢?」
「南先生,所以你现在想跟我讨论社会学与南家成员之间行为的相互关係吗?我可以看出那的确可以淡化任何犯罪行为,其中的疾病学、精神论、脑科学、心理学等都会概括全部,简单来讲,也可以算是为了脱罪的诡辩之词,白话点的说法就如同利用精神病来脱罪一样。」白夜将茶壶内最后的热饮份量倾倒而出,刚好与杯容相符,只是香气跟热度已经随着时间流逝不少。「那如果我说,不管任何人原本就保有引发精神病的源头,你也会接受得了吧?就如同癌症细胞本来就存在于人类体内,只是因为某种契机、行为以及生活习惯的异常,最后才激发它的活性造成细胞变异,关于这点你怎么说呢?」
南石准眼见无法从其他层面着手,模糊焦点的手段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给看穿,继续背对着青年叹了一口气后,这次他也打算拿出从前不久所藏有的暗器,瞄准对方准备反击。
「白夜先生,刚才你说的那些演变,就如同南家的癌细胞突变史一样,看似合理,但其中却仍有矛盾之处。」
从容的青年没有回应,用杯中的热度冲散周遭因为雨天而降下的温度。
「首先,你应该还没把话讲完吧?关于我的长子与火迷宫地图一事之后的演变,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他接下会有什么行动了。」
「棋子。」主帅的锐利目光自杯后望向对方后背,轻笑一声后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在这里见面,就如同一场棋局的对弈。我们操控各自的兵卒在棋盘上来回攻防,然后瞄准对方佈局中的破绽,一举将对方的主帅拿下,而且那样的动作是迅雷不及掩耳,也就是说,只要任何一个地方疏忽掉,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连锁。同时我也知道,南石准先生你刚才所提的矛盾到底是指什么。」
南家之主在听闻对方的话语后,心绪出现巨大动摇,这瞬间正巧被坐在他面前的南燕华所看见,那自信至失措的快速转变。
「不知道是否如我所想一样,但我还是先讲出你想要听到的另一个结论。没错,南杰华最终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警方手中的地图,而是一项足以概括这两种目的存在的东西,但是那个东西却难以掌控,极其珍贵又能完成自身心中完美三位一体中的其中一。」推理作家没有举起手势,但却用语气跟目光锁定了那样事物。「他跟你一样,最后将前来带走燕华,回到缚肢村的南家,完成火迷宫以及家人团聚的心愿,而且在这过程中,可能会牺牲掉现在坐在这里的向太太。」
坐在沙发上的苏雯菫整个人瞬间被抽光了力气,似乎连惊呼的反应都已失去,只能全身颤抖又惊又恐的望向说书人。
「是的,其中的矛盾就在这里。如果说他原本就知道南石准先生你今天将返回国内,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受到你蛊惑犯下这一连串的罪刑,那为何他不直接请你带领自己还有弟弟回到缚肢村,进入地下迷宫的深处呢?我相信杀人鬼从一开始就没有向你提出过这个请求对吧?这也难怪,因为重回缚肢村南家的火迷宫,从一开始就不在你的计划之中,简单来讲,南杰华不过是你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罢了,最后他将成为弃子,而你会带走燕华,完全将自己的大儿子让警方通缉,自始自终扮演旁观者的角色,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任何人有完整的证据能够逮捕你这名南鑑纺织的董事。
有趣的地方来了,你现在所提出的矛盾点,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其中的答案究竟为何,说穿了,现在你不过想藉由言语来脱鉤自己跟弃子的关係,不对,是跟腐朽溃败的南织家脱离关係。南石准先生……情况失控了对吧?」
脸部逐渐扭曲的南鑑纺织董事长终于转过身来,但仍压抑心中的不安与愤怒,语带高亢的做出抵抗,挥舞手中化为语言的配剑:「没错,我就是想知道白夜先生你要怎么解释这项矛盾点,现在我在你面前可是一名不知详情的公司老闆,单纯发问你推理中的漏洞,仅此而已。如果你要将这解释成试图脱罪的戏码,那我更不想多费唇舌跟你多说什么。」
「别激动,南先生,雨才重新刚下不久呢。」白夜将空杯放下,接着再度坐入沙发之中。「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我愿意将它对你解释清楚。或许你以为,从一开始跟我对弈的对手是你自己,但是你错了……从一开始,你早就被排除在这场棋局之外了,应该说,你反而是沦为自己儿子手中的一枚弃子而不自知。」
「什么意思!」不愿亲耳听闻被证实的假想,不安及恐惧正逐渐在男子心中扩大。
「这项矛盾点在你没有进入棋局的前半局就已经被排除,我就从你的父亲那代开始说起吧!如果依照南世承老先生跟你的思考与行为,加上他的弟弟还有自己妻子最后的下场来推断,可以很明白从中得出一个答案,那正是你并非南世承老先生的亲身儿子,他的弟弟才是你的真正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