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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忘乎所以。
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捂着肚子哎呦叫唤。
他的世界只剩下大笑,特别纯粹的笑。
不知是笑这世道荒唐,还是他自己荒唐。
*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开口。
天色已暗,城里倒是挺热闹。
万家灯火,绚丽夺目,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他们走过街道,走过石桥,在一处河堤旁,玄映说:江木,可否陪我再放一次河灯。
*
现在不是放河灯的时节,但江木买了一堆材料,坐在石阶处安安静静折着河灯。
他不喜欢玄映这种比较麻烦棘手的人,但某些时候他也愿意配合下对方,虽然玄映说,这是他高高在上的怜悯感在作祟。
*
我刚随德宁回佛宗时,水土不服,身体不好整日生病,他为了帮我调养,费尽心思,到最后我还是来时那样,他倒消瘦了十几二十斤,那时的他与现在还不一样,他是个胖和尚,我藏匿他,也是费尽心思。
佛宗没有外面想得那么与世无争,弟子之间的竞争常在,我初来并不受待见,小打小闹免不得,不过很快那些烦恼就没了,实力强比什么都令人信服。
我不喜打雷,原是因为那对父母修炼魔功,心性易怒,打雷影响他们的情绪,我总会遭受无妄之灾。但德宁以为我害怕雷雨天,小时候每到雷雨时分,他就让带我去念经参佛,自以为做得不动声色,现在想想确实好笑。
佛宗的弟子有专门住宿的地方,但我刚来时身上有伤,那些伤疤不好让别人看到,所以一直跟着德宁居住。那时外面兴起孩童睡前读物,庙里的小和尚自然也喜欢听,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但德宁偏偏记在心里,以为每个人都喜欢。有时我因为伤势疼痛难忍睡不着,他却以为我无聊,非要给我讲故事,只是他哪会那些东西,最后讲来讲去仍旧讲佛,内容枯燥又乏味,我又疼又觉得无趣,结果竟然真的睡着了。
河灯是八岁那年,山下都在放河灯,还有河灯比赛什么,佛宗也有很多人去放,有的寄托相思,有的缅怀亲人,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兴趣,但因为德宁要去,我也只能跟着。他弄了两盏河灯给我,上面居然写了我父母,真是大逆不道,我其实知他的意思,但那两盏河灯最后全都翻沉也算是天意使然。
我本来不想参加佛宗考核,宗主之位对我没有吸引力,我也不想他为难,但名字是他替我报上的,我以为他想让我接任,我以为他已经不在意那些事了成绩公布的那天,我站在最前面,可他一直没有看我,榜单上的第一位写着我的名字,但他一句话都没对我说,当众选了玄觉,我问他为何,他回了我四个字你,不合适。
闭关之前,我曾私下里找过他,他对我闭门不见,我问他是否因为我的身世才不选我,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但那天他上报我名字的时候,我真的想过怎么接下这份担子,不过显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在江木叠河灯的时候,玄映断断续续说着些往事,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像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耗尽了所有的心神。
江木道:他觉得你心性凉薄,你的不在乎同样那么高高在上。
玄映偏头看着他,不知怎么忽然轻笑:原来是这样,那你我倒是有些相像了。
你还要做那些?
嗯。
死不回头这种事江木也见过很多,只是像这种清醒的死不回头确实少见,对方已经决定,他也不再说什么,把做好的河灯递给玄映。
烛火摇曳,顺水飘逝,一盏接一盏划向远方。
玄映双手合十闭目许着愿,江木还是像以前那样淡淡注视河灯飘远,面上毫无波动。
贫僧之前许得是所谋划之事顺利成功。
江木低头看了看他:那你倒可以接着许愿成功。
玄映轻笑:这是自然。
江木接道:虽然天地是不会让你成功的。
他现在的谋划,基本要动气运根基,此界天道怎么都不可能任由发展,最后玄映势必会失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玄映对这个回答没有反驳,他静静看着江木问道:你在地府又谋划些什么呢?
江木眼眸微暗:与你无关。
若我到地府后,打乱你的计划呢?
你找死。
玄映笑道:呵呵,那可说不准,哎呀,这地府之中也和凡间无异,不过有你在,是挺有意思的,贫僧真想快点去看一看。
江木冷言:唯恐天下不乱。
玄映应下:此乃贫僧的本性。
江木不再理会他,玄映接着问:怎么?江大人还是那么讨厌贫僧?我与你剖析那么多心事,江大人可愿意引我回去?
不愿。
呵呵,那可由不得江大人所想。
*
两人的道路不相同,玄映仍旧选择回去,江木继续袖手旁观,双方都在等着时间。
在分离的时候,玄映本来走着突然转身又看看他,两人之间相隔了一条小河流,但此时却宛如银河那么长。
不管你信不信,与你出行的那段时日,我过得很轻松,说来也是可笑,明明是我做得局,在当时竟也深陷其中,撒谎撒到把自己蒙骗我有时常想若时间能停留在那时也不错。
江木缓缓道:你不会想停留在那个时候,假的永远都是假的。
或许如此。
玄映低头笑了一下,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远方,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里。
第94章
外面风波云涌,玄映的反扑计划令燕杰书倍感压力,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人心惶惶。
江木后来又回了趟佛宗,见了德宁大师,告诉他那些往事,对方听他说完玄映的真正身世后没说什么。
震惊没有,自责没有,后悔也没有。
但江木感觉他枯瘦的身体变得更加颓然,像是被剥夺了生机,眼眸宛如一口枯井没有任何光彩,那治好的旧疾好似并没有真的让他好起来,他盘腿坐在蒲团上佛珠挂在手腕仿佛已然坐化。
江木在外云游了快一个月,独自一人,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山间的云彩和水波荡漾的湖面,他很少有这样盲目闲逛的时候,往日不是为任务对象到处奔波,就是忙于地府各种琐事。
当然也从未有哪个任务对象像玄映这么清醒,他也不需要他来帮他完成执念,所以江木的存在倒像是个等待他的归宿。
日子一点一点过,江木只是等着,等最后那天的到来,等对方心事了,接着就是引灵回去。
在他心里已经默认玄映回归地府之事了。
江木本来不打算去看玄映落败,既定的结局没什么观看的必要,但阴差阳错他最后还是看到了那一幕。
对方像断了线的风筝摔落在地上,满身是血,胸前一个血窟窿汩汩流着,洇湿了地面。
玄映的真实实力没有他的头脑聪明,这是一个致命弱点,也是天道设置的不可克服的障碍,否则他就不是半挣脱世界束缚了。
武功高强的妖僧但不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击败,就像当年的雌雄魔头被众人联合斩杀,不管玄映怎么布局,他都逃不掉命定的决斗。
而拥有无敌气运的燕杰书,一开始就压他一头占据上风,虽然最后只能说是险胜,但那也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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