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1 / 2)
他累了。
神明不会疲倦,这没错。
但是情绪上的跌宕起伏会让神明产生一种类似疲倦的生理反应。
哈迪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他向尤妮丝吩咐道:去把我的礼物带来。又派遣新来的宁芙,让她去取一壶美酒。
哈迪斯不爱饮酒,无关好恶,他好像天生就没什么爱好。但这不妨碍宙斯给他送酒。那位掌控雷霆的王者好像十分喜欢向他炫耀自己的富有,每每酒神狄俄尼索斯有了新酒,他都会让赫尔墨斯给他送来,同时捎来的还有酒宴的邀请。
金发的神王常用仿佛施恩的语气开导他:你可以来神界,毕竟没有神喜欢在昏暗的,冷清的冥界参加宴会。他总是兀自得意,又在他的默然中兀自生气。
哈迪斯并不关心宙斯的喜怒哀乐,但是那些美酒他都保存了下来,此时正好用来缓解纳西索斯的疲惫,振奋他的精神只有酒神狄俄尼索斯酿造的葡萄酒有这样神奇的功效,侍酒的女神赫柏就常常在酒壶里灌满狄俄尼索斯酿制的酒水,把青春与欢愉送给众神。
尤妮丝比取酒的宁芙早回来,她还没有踏进餐厅,快活的声音已经响起:冥后殿下,礼物来啦!
纳西索斯有些好奇,他猜想,哈迪斯会送他什么呢?
一束花?
他收到哈迪斯最多的礼物就是这个。
一盒糖?
冥王陛下已经摸透他的口味,总能摸出糖块投喂他。
又或者,一件武器?
对于哈迪斯给他送箭又送剑的行为,塔纳托斯曾经豪气万千地总结说:这就是男神的浪漫!
都不是。
哈迪斯的礼物,是一个亡魂。
浅金色的卷发盘在脑后,是成熟女性的知性优雅,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却仍旧保留着少女的热诚:冥王陛下,冥后殿下!
那一刻,纳西索斯好像看到了一大束葵花,正向阳盛开。
是欧律狄刻。
纳西索斯下意识看向哈迪斯。
哈迪斯正注视他:你喜欢这份礼物么?
嗯,喜欢的。
原来笑容有力量。
看着欧律狄刻的笑容,他的心情也灿烂了许多。
哈迪斯告诉他:欧律狄刻会在我们的宫殿里做侍女,等待俄耳甫斯百年以后,他们会重新团聚。
纳西索斯点头,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想,这次哈迪斯确实给了他惊喜。
这是一份很好的礼物,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幸福与圆满。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好像命运女神手里的丝线,偶然的交错也会产生奇妙的反应。哈迪斯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让他高兴,却在不经意间鼓舞了他的精神:爱能超越生死,何况是一支爱情箭?
谢谢你,哈迪斯。
教会他爱与畏惧。
又给予他坚定与勇敢。
冥王陛下,您的葡萄酒。
来得正好!
身心疲倦的时候要饮酒,欢欣愉悦的时候更该喝!
从宁芙侍女的手里接过酒壶,纳西索斯倾手,给哈迪斯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递到他的面前:喝一杯吧,冥王陛下,这是回礼。
纳西索斯端酒的手很稳,但在他的指尖,晕开了晶莹的酒液,那是他倒酒时不小心洒出来的一点。哈迪斯的目光从他仿佛裹着霜糖的手指上移,看到他盈满笑意的眼睛,那样动人,好像碧青的湖面上,薄薄的晨雾被风吹散,潋滟波光晃荡在他的心头。
哈迪斯收拢手指,捏住酒杯,一饮而尽。再看纳西索斯,他自己也喝了一杯,唇角沾了一点酒液,把他的嘴唇涂抹得亮亮的,比那指尖的晶莹更诱人亲吻。偏偏他又伸舌去舔,眼睛亮得惊人:好喝!
刚刚饮完一杯美酒的冥王殿下忽然感觉喉头一阵干渴,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目光变得深邃。那美酒的甘醇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想吻一吻伴侣的唇。
纳西索斯又给两人倒满了酒,抬头时,正对上哈迪斯的视线。他顿住,捏在酒壶手柄上的五指缓缓收紧。来自恩纳的男神在丛林里锻炼出了超强的敏锐,他没有看错哈迪斯眼里的渴求,收敛在沉静的深潭里,依旧滚烫,好像要把他点燃。
这种眼神,他不是第一次见。
只是每一次见,都像稍纵即逝的流星,很快就被哈迪斯压在了眼底。
那是一份被克制与尊重牵绊着的爱意。
纳西索斯能够感觉到,黑发的冥王已经把克制刻在了心头,也贯彻在了行动中。当初那个在抢婚的夜晚就要他履行义务的男神,变成了他爱的模样
或许,他该教会他新的知识了。
纳西索斯垂眸,睫毛微微颤动,脸颊仿佛被酒意着色,飞上一片薄红。
你们先出去吧。
他说。
开口才发现,自己哑着嗓子,喉头干涩。
他低咳一声,让自己的嗓音恢复正常,又故作从容地望向欧律狄刻:欧律狄刻,我很欢迎你到冥王神殿当差,你先随尤妮丝出去,她会好好照顾你。
尤妮丝自然当仁不让,接下来这个任务。她笑嘻嘻地牵起欧律狄刻的手,又招呼奉酒的宁芙和她一块儿离开。
她是冥石榴林中最快乐的幽冥宁芙,纳西索斯喜欢她的天真烂漫。她就像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浅白的心思一览无余,和她打交道是一件让人轻松愉快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或许是纳西索斯心里有事,在与尤妮丝的目光相接时,他竟隐隐觉得她那双弯弯的笑眼里藏着对他的促狭。纳西索斯低下头,下意识用两只手捧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
哈迪斯看着他的小动作,微微蹙起眉头。就像纳西索斯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纳西索斯他的纳西索斯在紧张。
他为什么还是紧张?
是他给他的安全感还不够么?
还是欧律狄刻和俄耳甫斯的爱情反而牵动了他内心的敏感?
哈迪斯并没有因此感到厌烦,在他的眼里,纳西索斯那些反复多变的情绪都是可爱的。他的恋人总是太独立,好像多给他一点点依赖都怕自己变软弱,偏偏他又会在他的面前自然流露出苦恼的情绪。
像最警惕的刺猬在感觉无害的时候袒露出白白的,柔软的肚皮。
嗯?
纳西索斯抬眼看他,哈迪斯依旧爱不释手,又在他的发顶拍了拍。
蓬松的,柔顺的,让人满心都是爱怜。
我最喜欢纳西索斯了。
他说。
声音低沉,说话的内容却像小孩子天真的表白。
纳西索斯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却诚实的一抖手,险些把手中的酒杯抛到地上。反应过来,他把酒杯紧紧抓在手上,指节绷得发白,脸颊却微微透着红: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真是腻歪!
话说出口,纳西索斯就后悔了。
他不应该是这种反应,他明明决定要教哈迪斯一些新的东西。刚刚就是很好的机会,他怎么就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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