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七)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忘记,忘……记。越是想去遗忘,却反而更加刻骨铭心。
本以为不再和她见面,不去关注她的消息,那股陌生的情绪便会随着时间淡去,我依然是从前那个逍遥自在的我。但只需一眼,仅仅是偶然地再看见她一眼,自以为已坚固无比的心墙瞬间粉碎崩塌,任由冷风无情地吹打进来,刮出一道又一道细小却不容忽视的伤口。
虽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却彷彿被浸入盐水,一点一点缓慢而残忍地蚀入内心深处,摧残着理智。如针扎般的刺痛沿着每一条经络传遍身体所有角落,想呼痛,却叫不出口,无法逃脱,也无药可医……
别看了!再看也只是折磨自己!
我的理智这么对自己吶喊着,但目光却是近乎贪恋地紧紧锁在她身上。
从茶楼临窗的位子往下望去,两道水蓝色的身影停留在一家卖衣摊前,一个尊贵俊美,一个清丽可人,仅是站在那儿便已成为眾人目光焦点。两人说说笑笑,时而打闹时而相偎,她的脸上带着娇羞而幸福的红晕,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宛若清晨时分刚摘下的蔷薇,如此的美丽,却同时刺得人发疼。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我才收回视线,端起茶喝了一口。
明明是这间茶楼最上等的茶叶,为何入喉却是这般苦涩?
我叹了一口气,将未饮尽的茶水留在桌上后,起身离去。
「大人,您回来了。」马车才刚在月府门口停妥,管家便迎了上来。
「怎么了?你平日不会出来等候的。」
「本家派人来了,已经在大厅里候了两个时辰。」他边为我揭开车帘边回答着。「是位姑娘。小的没见过,那位姑娘也不愿表明姓名,说是大人见到她便知。」
我正要下马车,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从本家来的姑娘?」
越往大厅走近,越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里头传出来。那是属于月氏族女的能量,属于……月家宗主之妻的能量。
玉萝来了。
呵,她恰巧在这个时机出现,是不是上天在暗示我,该接受现实了……
儘管心里一阵悲凉,当我走进厅里时,还是带上了温和浅笑,轻唤那正低头品茶的绿衣女子。「玉萝。」
她闻声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温婉地喊了一声:「宗主哥哥。」她将茶盏随手摆至一旁的小桌上,整整衣裙起身迎接我。「玉萝不请自来,是否给宗主哥哥带来不便?」
「哪儿的话?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我摇摇头,走到主位坐下后,抬手示意她也坐下。「你怎么出谷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酸涩,却很快地被隐去,扬起个大方得体的微笑。「月家女子年满十六便可出谷,宗主哥哥可能不记得了,上个月廿八是我的十六岁生辰。」
「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我无话辩解,只能歉然地笑笑。我的确不记得她的生辰,这对于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婿来说,似乎是不应该的……
「宗主哥哥要忙的事情多着呢,我的生辰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记得很正常。」她温软的声音中有着几不可察的自嘲,但很快便又端起笑顏。「对了,我记得宗主哥哥以前最爱吃九娘做的玉兰花饼,出谷前我特地向她的女儿学了手艺,做了些带来给你尝尝。我已经叫管家带去厨房了,希望你不嫌弃。」
「九娘的玉兰花饼啊……」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儿时在月家谷的时光,记得当时我十二岁便接下了宗主的重担,每当我感到徬徨无助,疲惫得喘不过气而想逃避时,家里的一位厨娘九娘总会端着一盘飘着阵阵清香、金黄可口的玉兰花饼来找我。她是个哑巴,无法说出动人的鼓励话语,但她真诚的笑容及美味的玉兰花饼着实温暖了我的心。后来在我十六岁那年她便去世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那带着儿时记忆的玉兰花饼,没想到她竟有将手艺传给她的女儿。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不明显,却是发自内心的。「你有心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