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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秋把面具改成了帷帽,长袍掩身,虚弱地和公输彤坐在一起,看起来和没有痊愈之前没什么两样。因为长袍的遮掩,她的身形也是模糊的,唯有那双手容易露出端倪。
但段秋这种心思灵活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出现这种纰漏?她的手做了处理,和没有痊愈前的干瘪,枯瘦毫无区别。
宋煜书和温如宁坐在一起,他是被段秋以人质的理由拖来的。段秋说要绑他,当真像模像样地给写意宗去了一封信,但没有回应就是了。
宋煜书这些天也老实了,日日对着段秋恢复容貌后的那张脸,他是越看越怀疑,自己何德何能能被段秋喜欢上?他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模样和出身都不够出彩夺目,唯有那多年的陪伴是仰仗的资本。
还有这一颗不值几个钱的真心,每一个地方都刻着段秋的名字。
人数是单数,墨迟笙不出意外单出来,而沈灼和公输琼坐在一起。
四年前的事公输琼的不悦是几个人中最明显的,她默认了所谓的退婚一事,为了公输彤,不惜在沈家艰难时刻抽身。她冷静,理智,懂得未雨绸缪。
今日重逢,公输琼也没给沈灼好脸色。珠帘面纱下,她一张出尘脱俗的脸上全无笑意,眼神也是冷的,像颗捂不热的石头。
她和沈灼坐在一起,彼此之间却没有话要聊。她自顾地吃菜,喝酒,偶尔段秋和公输彤说话,她才会开口聊上一两句。
她的声音也是冷的,有种暗影藏刀的锋芒感,是个轻易不能得罪的人。
沈家的酒宴没有规矩,小辈之间更是无拘无束。
酒是好酒,许家的佳酿,不管是浅尝还是牛饮,都能品出味道。
除了这些,许家还送了花酿,长辈们拿了一坛,剩下的自然送到这里。
曹疯子给大家斟酒,到了沈灼这里顿了顿,纠结地看着沈灼,轻声询问道:沈师弟,你就不喝了吧?
曹疯子对其他的酒没什么反应,但花酿他却不敢贸然给沈灼添杯。沈灼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轻摇头道:不用,我喝别的。
许家的花酿酒劲绵长,对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反应,一切都源于原料流金美人。沈灼得到许琦送来的一小筐,他提炼后发现这花里面有一种让人兴奋的元素。
对于不同的人,耐受力不一样。沈灼算是严重的,所以酒醒以后,他会有恶心反胃呕吐等负面状况。
但这并不是说流金美人一无是处,恰恰相反,这东西有大用。它的兴奋元素可以激发人的潜力,就像那日的沈灼,无知无畏,无痛无觉,不单单是心比天高,还是因为身体内的潜力被完全激发,沉入玄妙的境界。
酿酒只是获取兴奋元素的一种,效果单一,但如果是当做药材提炼,便能大大地发挥它的效用。要是再辅以其他药材提炼成丹,可以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力,如同拥有可以提升修为的秘法,有着越阶一战的底气。
不过这东西沈灼目前还在试验阶段,尚未调配出完美的新丹方。
曹疯子提着酒坛晃悠悠地走了,不多时,沈灼感觉到一片阴影又从头顶上落下来。他抬头,江凌提着酒站在他面前,笑道:沈师兄,你可介意和我喝一杯?
沈灼摇头,他看向身边的公输琼。江凌想喝一杯,总不能就这样在旁边站着。
公输琼会意,倒也没说什么,起身去找公输彤和段秋。
江凌颔首道谢,在沈灼身边坐下来,把手上的酒坛往桌上一放。他想和沈灼喝一杯,却没有给沈灼倒酒的意思。他也记得沈灼不耐酒,怕他喝多了难受。
虽然他清楚,哪怕找到沈灼,他也是喝闷酒的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灼,他觉得安心,好像借酒浇愁也不是不行。
第一百零二章 晋江独发
江凌有很多话想跟沈灼说,从离开宗门到遇上墨卿语这一路,他被墨卿语拉拽着走在墨家的队伍里,看似和墨家相处融洽,实际在墨家这个团体中,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墨家严格说来还是他出身的家族,但仿佛是天生的不对盘,墨家处处排挤他,而他对墨家也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他看的出来,墨卿语想要缓和他和墨家的关系,可是太难了,哪怕是在墨卿语面前,墨家的轻视也是不加掩饰。
对于墨家而言,他犹如丧家之犬,若非墨卿语相助,恐怕早已是人间一杯黄土,墨家高高在上,自是看不上他这样的小人物。
偏偏他喜欢珍重的人是墨家的掌上明珠,此前为了不让墨卿语夹在他和墨家之间左右为难,他想过就当朋友,克制隐忍,把爱慕都藏在心底。
墨卿语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所以那些日子在宗门里,她给予江凌该有的尊重和距离。
那个时候江凌就在想,这样也挺好。
可是为什么离开宗门后再度重逢,墨卿语就变了?
那种改变不是翻天覆地,反而像是润物细无声的侵蚀。她仿佛忘记了之前和江凌之间刻意保持的距离,她强制性地把江凌拉入她的世界。
说句心里话,这样的转变让江凌难以接受,但墨卿语有的是法子,她状似无意地透露自己这些年的艰难,不安,委屈,就为了得到江凌的偏爱和目光。她说自己是为了江凌疯的,步步紧逼之下,不忘在情感上逐渐击破江凌的心理防线。
江凌是重感情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优点在于他会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缺点便是对恩义的处理不够果断。
墨卿语如此的了解他,以至于用这个弱点不断地刺激他,绑架他,让他越来越愧疚,觉得自己真的欠墨卿语良多。
江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觉得很累,比当初和沈灼之间纠|缠不休时还要累。
如今沈灼已经醒悟,从泥潭中脱身,他却深陷另一个泥潭,无力自救。
沈灼是个合格的倾听者,江凌一吐心中的不快,他静静地聆听,没有打断江凌,也没有胡乱发表看法。他一直等江凌说完,期间也就拦了一次江凌的酒,让他别喝太多,不然会醉。
江凌眉眼弯弯,他看着沈灼笑的从容,不见醉意。
许家的酒是个好东西,江凌就是想醉,才喝起来没个轻重。但越是想,他反而越清醒。
他始终放不下墨卿语,他怕自己抽身离去,这个姑娘就会深陷狼窝,再也没有可以向外求援的机会。他们的情意让他不能袖手旁观,违和感又让他感到痛苦。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但墨卿语总有让他信服的理由。
沈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对你是这样,对墨卿语也是这样。江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的心脏,窒息感阵阵涌来。
他当初承了沈灼救命的恩情,不愿对他太过果决,反倒让他心有期待,越陷越深。
而墨卿语一腔的爱意如火炽烈,江凌就是被火围困的飞蛾,他明知危险,却还是不愿意放弃。他心里一直都有答案,他需要的也不是来个人肯定他的做法,而是倾听。
沈灼不免叹息,时下理应是江凌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因为冒牌货困惑于情感,之前攒下的种种名声甚至在被消磨。
沈灼感受不到他的气运还剩多少,但很清楚在这样下去,江凌真的会归于普通。
江师弟,你觉得过去的我像不像现在的墨卿语?沈灼斟酌道,他知道这话对于江凌而言可能有些莫名其妙,但作为和冒牌货接触最多的人,他的感觉尤为重要。
江凌心情不佳,听见沈灼这一问怔了好一会儿,思绪也被拉远。
过去的沈灼像不像现在的墨卿语?
还别说,真的有一点相似。她们的疯狂,哪怕墨卿语有所掩盖,江凌偶尔还是能感觉到。他神情痛苦,闷声道:所以是我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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