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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薇想得清楚了,之前的计划也全盘推翻,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当即牵着邓川的手往回走:你不是要吃甘草水果吗?我们现在就去买,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抓紧时间,多吃一点。

嗯。邓川乖乖地跟着她挪动脚步,徐薇的情绪转好,她的口吻也配合地轻快起来:我要吃好多好多青芒。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钟,正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准备通宵营业的烧烤摊和大排档刚刚出摊,飘出来一团团炭火刚刚烧燃的白烟。街头喧闹,路边多是些明亮的二层小楼,楼下开店,楼上住人,窗口晾着被单和衣物,窗外是高大茂盛的榕树。

既然明天决定要回去,那么今晚也可以在外头待得晚些。徐薇带邓川吃了一肚子青芒,又逛了逛牌坊街,吃了抹茶冰淇淋。她们走过一整条街,从城楼出来,又回到江边。灯光秀已经结束,江面黑沉沉的,游客也都散得差不多,剩下些走在沿江路散步的人。

不知不觉,夜也已经深了。天穹黑得密不透风,不见一颗星。

她们的这一夜结束于两碗热腾腾的牛肉粿条。香菜,炸过的蒜末,牛肉丸,手切鲜牛肉,雪白顺滑的粿条。在这寒冷的冬夜,香气似乎能飘散得很远很远。

这香气自然而然也沾上了她们的衣服。吃完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浑身都是牛肉粿条味。空气很冷,可牛肉粿条却让她们浑身发烫,邓川牵着徐薇的手,走进黑漆漆的小巷。民宿的大门透出唯一的一片光。老板还没有睡,正在柜台里玩蜘蛛纸牌,那只猫躺在旁边,睡得翻出了肚皮。

这天晚上,徐薇仿佛都落在这片香气里。她陷落在柔软的被褥,做了一些凌乱的梦。梦里有过去遇见的很多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但梦里的她也并不是她,她只做一个旁观者。看那一个小小的女孩,从那么小一点,逐渐长高,抽条,饱满,从被妈妈牵在手心里的小孩,长成独自离家的大人。

她有过最初的心动,陷入顺理成章的青春里,为他人献出自己全身心的爱情。她比她回忆中的还要倔强,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也不在人前难过。只在心里反复询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梦里的徐薇看着那个以前的自己,感同身受着她的寂寥和痛苦,梦境最后变成一片不可思议的漆黑,徐薇像是落入夜空,俯视着这一片故土。这一片灯火闪耀的城市,哪里陷落着她的旧日?

她寻找她的家,妈妈,爸爸,还有弟弟。那时候弟弟刚刚出生,她去上幼儿园,爸爸牵着她的手,亲热地嘱咐她,一声声喊着:薇薇乖,薇薇要听话,放学了不要乱走,等爸爸去接你回家。

条件反射地,徐薇想张口说好,可她说不出话。

她徒劳地一次次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梦境的最后,似乎有人在唤她起床。

她也在喊她。

薇薇

然后她终于落下泪来。朝着她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徐老师的家庭线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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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她们是到家了之后才去接周六的。

家里这边比潮汕要冷得多, 一下飞机,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徐薇紧紧地裹着大衣,把鼻子嘴巴埋进围巾里, 也顺手拉了一下邓川的外套拉链, 一直拉到下巴。

小朋友任她动作,只是一直要黏黏糊糊地去牵她的手,徐薇索性把手放进她的口袋, 她们不用再赶些什么路,时间很悠闲。进了机场大厅,徐薇去拿行李, 邓川去排队买咖啡,权当休息一下吃早饭。

邓川端了两杯咖啡, 把三明治叼在嘴巴上转过身。她的口罩拉到下巴, 晨光里露出绝对分明的一张脸, 落到徐薇的眼里, 却很像一只听话的狗狗。

她招招手, 邓川立刻就看见她的位置,朝她走过来了。

徐薇今天早上像往常一样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在哭。而邓川正侧过身来担心地看着她。

脸上很湿,她应当哭得很凶,徐薇不禁揉了揉皱得发酸的眉头, 开口时像是丢掉了声带:我吵醒你了?

如果目光有速率, 那么邓川一定是缓而又缓地看着她,小朋友目光里有凝重的成分。徐薇看在眼里, 奇怪的,她并没有想要去逞强或是澄清什么的想法,她反倒有些享受邓川这份带着重量的目光, 期待着她会做些什么。果然,邓川没说话,只是直起身子拿纸巾帮她擦眼泪,然后伸手过来抱她。

徐薇落入她的怀抱里,邓川紧紧地抱着她,嘴唇掠过徐薇的脸,她在深深地吸气,她们贴得那样近,邓川的呼吸仿佛能带着徐薇一同颤动起来。

她再一次珍而重之地吻她,这次亲的是鼻尖。

她们来到潮汕是很从容的,离开潮汕,也要是很从容的。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徐薇给她弟弟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徐成的声音像是刚刚被吵醒:喂?姐,什么事?

我们要走了。徐薇说。

刚睡醒的声音于是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诶?不多待几天吗?爸爸还说

不了。徐薇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愿意再去争取他们的期待了,这份期待原本也不重要,所以她无意再去听徐成口中的爸爸说些什么,我们早上的飞机走。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好。弟弟有些讷讷的,你的地址还是原来那个吗?我把牛肉丸什么的给你寄过去

太麻烦就不要了,我们也吃不了多少。

没事。弟弟说,他像是有些遗憾,过几天还过年呢,真不多留几天吗?

不了。回头再联系吧。

邓川靠在徐薇的肩膀上,听徐薇打电话,眼睛盯着她说话时一动一动的下巴。她本该一句话也听不懂才对,但眼神还是很认真,认真得仿佛要把每句话反复研读。

徐薇摸摸她的耳朵,凉凉的。邓川朝她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徐薇也笑了。她想起弟弟的话,突然有些恍惚地想,原来要过年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应当也在这个机场。而邓川该在几天之后的除夕夜给她打电话,然后在烟花声中鼓起勇气朝她问出那句话。

频繁的回忆也许不是一件好事。但徐薇乐于这么干。

她想邓川一定也还记得。

果然,回到家放完行李,开车去接周六的路上,小朋友提了一嘴:时间好快,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徐薇在开车的间隙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邓川在看手机,手指滑动网页,很随意的模样,不一会,又说了一句:我爸妈应该还不知道我回家来了。我正好陪你过年。

她的意思是过年之后再假装回家。徐薇心里一动,却还是保持着理智,多嘱咐几句:过年应该要回老家去看长辈吧。我不要紧,你跟着家里人一起去。

没事。邓川说,我们家人多,不缺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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