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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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大衣口袋里振动,徐薇按亮了灯,接了, 脚底下没停,往客厅里走,抬手勾勾耳发:到了?坐上车了吗?

电话里, 徐薇的声音含着些疲倦的温柔,邓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背脊挺直, 坐得很端正, 不往后靠也不往窗边靠, 旁边还坐着个同班同学, 正垂着头在看手机。两个人关系泛泛,事先没商量,恰好在飞机上遇见,才拼了车回学校。

电话那头有些玻璃杯的碰撞声,徐薇在喝水。无端的, 邓川也感到有些干渴, 她不自主地清清喉咙,瞥眼窗外, 声音随着心一同沉静下来:刚上车。

那就好。

你刚到家吗?她也问。

刚进门。徐薇说,有几个学生问问题,留得晚了点。

比起寻常晚自习结束的时间, 现在刚到家确实是晚了不少。邓川默然不语,突然想起正事,又清清嗓子,说:我给你订了外卖。

徐薇显然有些惊讶:嗯?

小朋友低声解释:不多,小份的馄饨,怕你饿来着上飞机的时候定了送达时间,现在应该到了才对。

徐薇拉开抽屉,把胃药放进医药箱,嗯了一声:可能待会就到了吧你现在饿不饿?到了学校去吃点东西。

胃部的抽痛并没有因为热水下肚而有些缓解,连着太阳穴都有些胀痛。徐薇在沙发上坐下来,屋里暖和,可她额上却渗出些冷汗,兀自忍耐着。

周遭一室静谧,徐薇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去开灯,些许壁灯的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明暗里的半个侧脸,周六窝在她的手边,静静地陪着她,一如之前的无数个深夜。

邓川对此一无所知,出租车驶上高架桥,路口装着转弯示警的红灯,在暗夜中忽闪,拐过这个弯,路灯橙黄的光让眼前的路豁然开朗:嗯好,我知道的,你累了吧?徐老师说了一晚上话了,现在别说,听我说就好。

好像没有被旅途的疲惫所影响,邓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含着满满的笑意,在深夜里凝成清朗的晚风,拂过徐薇的耳边,又打着旋儿落进她空空如也的胃里。

我刚才在飞机上看了下课表,我们这个学期挺短的,只有十八周,可以早点回去。中间还有五一假,如果你觉得到时候旅游人太多的话,我们可以去郊区的温泉度假村,我小姑姑她们上次去了,都说还不错

学期还没开始就盘算放假,徐薇有些想笑,又听见邓川说:我放你家那件外套兜里好像还有东西,你如果要洗记得帮我看看。

又不好好放东西,徐薇说她,声音轻轻的,没什么中气:说了多少次了,东西不要都塞在一起。

邓川便拖长了声音,又习惯性地在撒娇了: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忘了,你帮我看看嘛。

徐薇拿她没辙,想了想那件外套现在应该躺在房间的椅子上,轻声应好。

邓川让徐薇少开口,自顾自絮絮叨叨,又说了些别的。她说的话不少,跟她平时自持寡言的形象很有区别,引得旁边坐着的那位同学都好奇地偏头看她。

或者我们可以往人少的地方去,青海湖怎么样?我上次好像也看见有人去了,照片拍得很漂亮,我们去了也能拍。

在此刻,徐薇想,两个人里,也许更脆弱的是她。

她静静听着,疼痛仿佛都褪去些许,恢复一点气力,手腕动了动,揉揉周六毛茸茸的脑袋,等邓川一席话说完,才慢慢开了口:好。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一句:你决定就好。

北京冷不冷?她顿了一顿,又问。

比家里冷一点。邓川说着,望望车窗外,高架桥下仍然是车水马龙的马路,这个点的北京,车流量依然可观:不过还好,我下午看天气预报,以为会下雪呢,羽绒服都穿上了,结果没下。

门铃叮咚响了一声,两个人都听见了,邓川催促徐薇:是夜宵!快去开门!

徐薇不自觉地轻舒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胃部仍然隐隐作痛,但已经比刚才要好得太多,开了门,外卖员有些抱歉,说路上堵得厉害,紧赶慢赶,就提前点了送达,让徐薇体谅下。

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的,但徐薇没在意这些,邓川刚才没跟她说,估计也没发现,说了声没事,就把门关上了。

小朋友熟知她的口味和食量,点的是清汤馄饨,紫菜虾皮底的汤,荠菜鲜肉馅儿,份量不多,小小六个,虽然在路上耽搁了,但温度依然滚烫,徐薇小口吹了吹,吃了一个。

好吃吗?邓川问。

突如其来的食物,可能让胃有些受宠若惊,抽搐带来的反胃让徐薇猛地皱了下眉头,可隔着电话,邓川只能听见她语气平稳,若无其事的回答:挺好吃的。

小朋友于是放下心来。笑着说:那好,那我就要把这家店收藏了,徐老师以后再不好好吃饭,我也能及时投喂。

听着她的话,徐薇也低低笑了一声,她的开心同样跟邓川的一样纯粹,完全没有被胃部的抽痛而影响,因为电话另一头的这个人,因为她的可爱,徐薇觉得一切尽可忍耐了,不管是疼痛,安静,漫长,还是别的什么。

徐薇笑着,然后含着笑意温声说:那我要开始吃啦。

说完,她只觉腿上一沉,低头一看,是周六跳上她的膝头,习惯性地依偎着她。

出租车下了高架,涌入路上的车流,邓川看着前方车辆的尾灯,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车流都刹住了车,邓川的眼前便仿佛燃起好多盏鲜红的火苗似的,连寒冬都要退避三舍。

嗯。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尽管有意压低,声音依旧温柔得让旁人侧目,爱你。

机场距离p大路程挺远,如果不是太晚了地铁停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地铁,车程过了一大半,邓川陪着徐薇吃完了馄饨,又卸了妆,准备去洗澡,才恋恋不舍挂了电话。

晚安。她说,洗完澡就去睡觉,别等我。

徐薇选择性忽略她说的话,只说:你到学校给我发个消息。

邓川再次强调:很晚了,你明天还上班呢。

徐薇不理她:就这样,我先挂了。

电话就这么挂了。邓川低头,不自觉地笑笑,为徐薇的固执。旁边同学不经意间又瞥见她的笑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学校里的那些男男女女大概是都没戏了,虽然早有耳闻邓川有对象,但今天看,她明显陷得很深,跟寻常大学生今朝有情今朝醉的恋爱都不太一样。

汽车依旧稳稳地行驶着,不知不觉,邓川的眼睫毛垂了下来,忽明忽暗的车内,她的背脊仿佛也弯下去一些,她往后靠,沾了一点椅背,像是要睡着了。

同学放下手机,偷偷打量着她。作为女生,邓川的鼻梁很高,连带着整个侧脸都英气起来,作为异性,也作为同龄人,同学不否认邓川的出色和吸引力,在此刻,车内静默无声,独属于深夜的气氛降临了这个小小的空间,仿佛被电话之后邓川垂下的眼睫和沉默的侧脸所触动,同学也不禁想,邓川现在陷得深,是因为现在他们还年轻,还处于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年纪,看的太少,要的不多,才能够被满足。

那以后呢,他也好,邓川也好,p大这一届他们学院有数千个学生,他们的未来,是投身于理想还是生活?大多数人可能都会蜗居于大厂加班的窗口,工作繁忙,奋斗艰难,人总会长大,到那个时候,他们所会满足的,还是这样一通深夜絮絮的电话吗?

到那个时候,可能现在疲倦的浅眠才是常态。

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总不自觉地会去忧心以后,忧心这样的美好有朝一日如若不再会怎么样。但他忘了,人确实总会长大,但人永不满足,更何谈像邓川这样的人。她是一头初涉山林的幼兽,她注定生来就是要在路上的。

同学跟邓川接触不多,他没有看见,邓川的眼睛里正刻着这样的东西,她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取什么,哪怕现在没有,终有一天会牢牢握在手里。

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未来如何,那可能属于哲学范畴。人生不是一个想象中的命题,它是脚踏实地的,是你看见什么,你做了什么,它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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