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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火车日常(02)
你猜错了。
木慈带着早餐回到房间里,左弦还没起床,他只好将窗帘拉开,刺眼的太阳让左弦迅速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起来吃饭。木慈把食物放在桌子上,靠在边上,懒得再推搡一次左弦,别让我说第二次。
左弦忍住从喉咙里发出的抱怨嘟哝声,垂头丧气地趴在枕头里,怏怏不快,意兴阑珊,转动着还没完全清醒的大脑,试图转移木慈的注意力:哪里猜错了?
她不是融合。木慈坐在椅子上,大概是经历过更为怪诞恐怖的事,他的心出奇得平静,特别是在见到左弦之后,连稍稍加速的心跳都平复下来,而是把另一个自己当做信物送给了火车。
左弦趴在枕头里,深深叹了口气:那我不是猜对了吗?
你木慈一怔,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你你确实猜对了,可是真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呢?我们从来没在车上见过她啊,连你都只是猜测而已。
左弦确信自己的懒觉是绝没办法继续睡下去了,只好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歪着头看坐在边上思索的木慈,夜色已经在他的目光之中悄然逝去,晨光则如一件轻薄的纱,朦胧地笼罩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
木慈很适合光明,仿佛黑暗之中的又一个太阳。
然后太阳疑惑不解地抬起头:看什么?还不起床?
这世上总是不乏拥有智慧的狂徒,她也许恰好是其中之一。左弦舒展开筋骨,收回自己的目光跟思绪,目光掠过衣柜,随手挑过一件木慈的卫衣,时光荏苒,人总会有所改变,衬衫确实衬托身材,不过难得假期,他只想轻松地待在房间里抚慰上个世界的创伤,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有时候凭着一时意气,反而能做到一些深思熟虑的人永远做不出来的事。
木慈对此不置与否,智慧跟勇气确实是一种财富,不过要是以牺牲他人的生命跟幸福为代价,那就多少让人难以苟同了。
等到左弦洗漱出来的时候,木慈已经把咖啡都泡好了,浓郁的苦香蔓延在房间里,他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微微有点泛酸,于是一口气在左弦的杯子里加了两大勺白砂糖才罢手。
真贴心。左弦欢快地跳过来,好像他的实际年龄是个位数一样,他先是使劲儿嗅了嗅咖啡,露出餍足的笑容,这才捧着杯子坐下,又盘起腿,像是只家养的大猫,是我喜欢的口味。
木慈露出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是吗?我还担心会太甜了,我看你平时好像不加糖。
左弦小小啜饮了一口,哼哼唧唧地说道:两种我都喜欢。
他是木慈遇到过最不会勉强自己的人,假如是其他人,木慈还多少会犹豫一下是不是客套,可左弦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木慈咽下酸涩的咖啡,他不是很习惯这种口味,也想不通左弦这么嗜甜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咖啡,倒是左弦好奇起来:你在饮食方面讲究得堪称苦行僧,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喝咖啡来?
嗯?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木慈下意识反驳,然后想了想,因为我想去尝试你喜欢的东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什么大不了的神色,更没有急迫展现自己的沾沾自喜,只是单纯地阐述着行为后的意义。
左弦的心不自觉地为此怦然一动。
诚然,人们在索求爱的时候会变得温柔、耐心、且富有魅力,迫切展现自己好的一面,然而这是维持不长久的,当热恋悄然逝去,即便是爱侣也不得不开始互相磨合,就像尺寸不匹配的两颗齿轮,竭尽所能地互相运转挤压着,直到嵌合成功,或是彻底崩毁。
当感情到我们这个时间段了。左弦不自觉地轻柔下声音,通常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左弦顿了顿,突然不确定自己要说什么,这并不是讨好,也不是刻意地迎合,仿佛在这个瞬间,主动权又重新回归到了木慈的手中,他毫无保留地献出感情,却让左弦陷入试图遮掩的窘迫当中去。
那要做什么样的事。木慈皱起眉头,茫然不解,浑然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承载着多么巨大的含义,还有规定的吗?就跟约会一定要去电影院一样,而且我只是喝一杯咖啡而已?
没有。左弦微笑起来,咖啡浓郁的回甜从舌尖窜过,你做你想做的就好。
木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又在耍我?
左弦哑然失笑,举起温暖的咖啡杯,遮挡住半张脸,阳光从粼粼的海面上游荡过来,波光似的映在他的笑脸上,让人想到永久的夏日。
早餐相当丰盛,左弦夹起一颗虾饺,浓稠滚烫的汤汁在透明的饺皮里流淌着,戳出小口,热气顿时散发出来,将眼镜蒙上薄雾,警示它的危险性,于是他只好放下,免得烫得自己嘴巴起泡,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头:不知道温如水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什么?木慈问。
清道夫跟苦艾酒。左弦极耐心地解释道,他在火车上很少与人来往也不乏这个原因,一个人思考更快,多一个人的思维不过是平添一个累赘,姑且不说跟不跟得上,倘若你想跟另一个人交流,难免是要开口的,多累人。
不过跟木慈又不太一样,跟他说废话,也叫左弦愉快。
左弦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将烧麦拆分成两半,任由凝聚在当中的热气随风消散:两个产生矛盾的队友,对我们来讲不算合适的合作对象,人难免会感情用事,如果正不巧,他们决定在我们的生死关头感情用事一回,那我们总得提前做好准备。
他说话时不紧不慢的调调,与话语之中所传达出的漠然残酷正相符合。
你聊他们的语气就像是在菜市场精挑细选,这颗不够水灵,那颗长了虫洞。木慈皱起眉头,不过他对那两个人也并没有底,于是又歪过头,帮温如水说起话来,话又说回来,他们完全不想说的话,也不关温如水的事,谁也不能逼别人说出心里的事啊。
这倒不一定。左弦却否决道。
木慈好脾气地问:又怎么?
如果是你,我想结果就会与温如水大不相同。左弦用眼神阻止木慈正欲出口的反驳,我不是偏爱你,正相反,我很清楚话语能传达什么意思,温如水也不例外,我们都擅长抓捕线索,然而我们本质上,对别人所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木慈噎住了。
不论他们是悲伤还是快乐,对我们而言,剥离开情绪,最重要的是信息。左弦看着他,我们只是在收集,而你不同,你在感知。换做任何一个人,温如水都不会如此轻易吐露她的伤痛,因为她很清楚,我们只不过想知道她会不会发疯,可你不同,她告诉你,正是因为你愿意聆听。
人类是难以饲养的生物,除了必须的理智之外,还渴望充沛的感情,否则就会干涸枯萎,正如一架需要精心保养的机器,但凡有一块螺丝支撑不住松脱,整个人便也瞬间分崩离析。
木慈挑起眉毛,以一种非常古怪的神情打量着左弦:白砂糖吃多了吗?今天你的嘴这么甜?
左弦莞尔一笑,慢悠悠地端起咖啡喝起来:说真的,这种中不中,西不西的早餐真的有点奇怪。
这意思是你下次想喝豆浆?木慈想了想,还是豆汁?
左弦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生长在南方,喝不来北方的口味。
木慈悻悻:有那么恐怖吗?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才把早餐吃完,然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晒了会儿太阳,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往常回到火车上的前几天大多数时候是在噩梦里度过的,不过上个站点没什么血腥到让人做噩梦的,最多就是细思恐极,想起来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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