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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男朋友贺山亭。

汪亦然眼里浮出深深的惊愕,他和宋醉从小一块儿长大,完全不知宋醉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

大概只有许宁一个人觉得宋醉喜欢自己吧,当许宁把宋醉带走后全镇人都无比同情,山南那么多温柔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不好惹的宋醉。

但宋醉介绍的语气十分坦然,汪亦然对此也不那么惊讶了,毕竟宋醉从小就很有主意。

明明比自己小却要当哥哥,说这样就能照顾脑子不够聪明的自己了,如果没有宋醉寄来的钱他也读不了县里的技校。

读书也是宋醉让他去的,要不然他现在还在傻乎乎种地,等他毕业就可以领三千的工资啦,所以宋醉说什么他做什么。

汪亦然忐忑伸出手,但这位矜贵好看的男人没有握他的手,宋醉无奈出来解围:他这人就这样。

没事的没事的。

汪亦然连忙摆手。

他虽然见的市面少但对方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贵人,握手弄脏了别人名贵的西服怎么办。

汪亦然对此看得很开,但他却觉得对方对他有点敌意,特别是他向方助理讲述他和宋醉小时候去抓鸟摸鱼的事时。

他晓得自己头脑不聪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走到宋家门口对宋醉说:我怕你回来晚了没工夫收拾,下午把你家收拾了一遍。

谢了。

宋醉拍了拍发小的肩膀。

汪亦然又感受到贺山亭凉津津的眼神,忙腼腆摇了摇头,再说了他们多少年的关系了,收拾个屋子算得了什么。

他倒是担忧那位好看的男人有没有欺负宋醉,看着便是不好相处的性子,在破旧的老房子里格格不入。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男人对宋醉说话永远是笑着的,即便不想住破屋子但宋醉开口了也没再计较。

汪亦然突然明白宋醉为什么和贺山亭在一起了,因为男人在他们面前是冰冷的,但在宋醉面前是温暖生动的。

他看了一眼不敢再看。

他怕城里来的贵人不习惯住山里的房子,拿了抹布继续打扫房屋,把不要的垃圾堆在了角落。

宋醉和方助理也在清理,只有模样矜贵的男人独自站着,汪亦然小心翼翼擦拭男人面前的桌子。

房子是老房子。

家具也是老家具了。

布满裂纹的木桌在擦拭下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望见男人不悦蹙眉,一个手忙脚乱下推倒了桌子。

桌下抽屉里的照片尽数掉出,有邓老师过去的教案,有没收学生的小说,还有张覆满灰尘的照片。

照片上是七八岁的宋醉,一双丹凤眼泛着股稚气,脸上残留着糖葫芦的糖渍,坐在校门上天不怕地不怕。

我来收拾。

汪亦然马上扶起了桌子,把东西重新放进了抽屉里,只不过在慌乱下把照片扫进了角落的垃圾里。

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个看起来冷漠贵气的男人弯下腰,用洁白的手帕从垃圾堆里拾起了少年幼年的照片。

因为太过不可思议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想说什么但回忆起男人的眼神,又什么也不敢说。

而宋醉专心收拾三年没回来过的屋子,来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贺山亭晕车上了,回到老房子他才有种回来了的切实感。

他望着厅里老邓的遗照抿了抿唇,正在他思绪飘远时方助理的话把他拉了回来。

只有抹布了。

原来是贺山亭要干净的手帕但屋子里只有抹布,大晚上的哪有地方卖手帕,即便卖以贺山亭的挑剔程度也是看不上的。

汪亦然立马说:我去买纸巾。

方助理向汪亦然投去有前途的目光,宋醉看着自己的发小主动忙前忙后心情复杂,贺山亭总能找到甘心听话的人。

这个插曲打断了他刚才的念头,当汪亦然满头大汗回来后,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汪亦然。

虽然汪亦然喊他哥,但三年里多亏了汪亦然帮他尽孝。

我不收你的东西。

汪亦然急得连忙就要出去,宋醉把礼物递到汪亦然手里:你以为我是给你的?我是给阿姨的。

汪亦然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了,老老实实提着礼物离开了。

方助理和司机去了招待所睡,老旧的房子里霎时就剩下宋醉两人。

热闹的房子安静了下来,贺山亭走到宋醉的房间,望着不大的卧室问:你以前就住这儿吗?

宋醉嗯了声:有人住的时候没这么旧,房子一没人住了就旧得快,你看天花板都掉灰了。

如果不是贺山亭他可能很久也不会回来,他可以告诉自己老邓还在山南教书,每天教育那些不听话的小崽子们。

但回来后他发现房子已经不是当初那栋房子了,房子里的人也沉睡在了地下。

他转头望向厅里的遗像:这房子是老邓为了娶我妈修的,他当初可宝贝这房子了,我在墙上画个飞机他都能气得七窍生烟。

汪亦然说他有教导主任的气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对了连汪亦然这个名儿都是他取的,一个物理老师会取什么名字啊,别人找到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听说是翻了三天字典取的。

贺山亭听着宋醉讲自己的爸爸,依然没半句好话,但少年越说低下头。

有时候我在想他这么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他跳下去时有没有想过我,不过想着气了他这么多年也还回去了。

算了不说他了。

宋醉不想哭哭啼啼的要人安慰,事实上他在爸爸葬礼上也没哭过,他想不通人怎么就没了。

他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

那时的他没有难过只是不解,甚至没顾上不解就开始拼命还钱,客气的说他冷静不客气的说他冷血。

况且贺山亭从没见过他爸爸,耐下性子听这些东西也没兴趣,他垂下眼止住了话题。

贺山亭望着强忍住难过的宋醉,轻轻拍少年挺得过于直的背:我没见过我的亲生父亲,当我知道他是我父亲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什么人,也没办法知道他是什么人,但现在我知道我们爸爸是什么人了。

宋醉听到我们两个字猛然抬起头,即便自己也没有爸爸,但贺山亭想的是安慰自己。

他随即又低下了头,因为怕望着对方眼泪会禁不住落下来,少年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去睡了。

他想时间是最残忍的力量,明明屋子还在屋子里的人却没了,但时间又是最温柔的力量。

他身边又有了陪伴他的人。

当疲惫的宋醉在床上睡着,贺山亭在宋醉眼帘上亲了一口,替少年掖好被角。

然后用纸巾仔细擦拭宋醉幼年的照片,打算带回去和自己幼年的照片放在一块儿,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早上宋醉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睡眼惺忪跑去开门,只见汪亦然焦急拿着枚胸针。

这个太贵重了不能收。

宋醉脑子慢慢恢复清醒,他送礼物向来讲究实际,不会送华而不实的东西,明明送的是帮助汪亦然学习的电脑。

他认出是贺山亭的胸针,想起昨天汪亦然忙前忙后,他安慰自己担惊受怕的发小:他送了你就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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