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刺夜(2 / 2)
肆无忌惮的晋王望着满手的鲜血,一下兴奋了起来,他解下了腰带,把卡丽丝的双手牢牢绑了起来。长期的压抑在父皇的威势之下和朝野上下无数的冷眼,让这位王爷已经大大变态,他身体里最原始的那部分被充分激发了出来,眼见晋王血红了双眼,连杀人不见血的女魔头卡丽丝也不禁有些后怕。
文端园外,静谧无声,霍山站在门外,毫不动声色的听着卡丽丝尖锐的惊叫。今夜此刻,在晋王数不清的即兴发挥里,算是最斯文的了。更何况,假如晋王真的如愿以偿当上了东宫太子,离最后的顶峰,也就半步之遥。数月来遭到唐太宗不冷不热对待的霍山,听着女儿一声声的惊叫,心中的火苗却越来越旺。
安排了一天的课程,顶着满空星月,裴继欢送走了两位老师,命看门人关好大门,独自回到了住处。巨松如屏,松涛阵阵,月华如水,无限孤凉。今天白天,皇上派人送来了一把紫云扇和白银三千两,诏书上是写明赏赐给云裳公主,但密令却是让云裳公主把紫云扇转给裴继欢。裴继欢虽然回到京师,叔侄也见过面,但他现在并无封号,皇上知道他无意受封,不能随意把一件皇家珍藏送给一介布衣,何况,这把紫云扇还是长孙皇后在世时最心爱之物。这把紫云扇的到来,似乎昭示了另外一层意思,也渐渐打消了裴继欢的疑虑。虽然皇上眼下不能对他如何示好,最起码可以肯定,当日夜会,皇上说的话最起码有八成是真:他并没有加害侄子的意思,但传位陇西,也许只是一个想法,就连朝中的动议也还未曾形成,前途也并不明了,一切都还是费人猜疑。
如是者,裴继欢眼下的“敌人”就只有一个晋王李治了。今天他趁上街的机会,去看了一次吴王李恪,两人没说几句就匆匆分别,原因是李恪正泡在一个硕大的酒缸里,喝得昏天黑地。裴继欢暗暗叹息,只好辞出吴王府,买了几样日常所用,便匆匆地回到公主府里来。
就在他拿出钥匙,正待开启房门的时候,猛可里一阵尖风,直对着裴继欢颈后袭来。这阵风声混杂在风势里,简直难以分辨。裴继欢却敏感地觉察到了,暗器破空之时,他已经发现了暗中藏着的那人。
暗器是一组二十支上下细小的“蚂蟥钉”。蚂蟥钉极为细小,力道极为难施,所以通常这类暗器一般是藏在一种特制的护腕上,到了要用,只要轻轻扳起护腕边缘,护腕中特制的钢丝立刻将蚂蟥钉发射出来,一次发射,能多达二十支上下,宛若一阵暴雨忽然来到一般。江湖中擅长这种暗器的,确不多见。裴继欢的听风辨器之术有着极为精湛的火候,在他听到身后暗器飞来时,身躯微微一晃,几乎令人无法察觉地向右错开少许。那一组极具杀伤功力的暗器蚂蟥钉,就噼里啪啦地发出一阵轻响,尽数打进了门扇里,只余下点点微光。裴继欢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倏地一个凭空滚翻,影子在半空闪了一闪,猛地腾空飞起,宛若奔雷掣电,扑向院门之外。
裴继欢的住所是公主府最靠内的一处小小别院,别院外是一带竹篱笆,当初是按照公主的心意来布置的。竹篱笆上,缠满了风姿绰约的夜来香和牵牛花,就在他身体扑到竹篱笆的位置,一条人影飞闪而出,双方势子都猛,几乎撞了个满怀。
裴继欢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乘着自己外出未归,潜来别院,默默潜伏,只等他走进门来,立刻在身后下了杀手。这个突然,使得裴继欢既惊又怒,简直难以按捺,更触发了他心头的怒火,冷笑声中,右掌疾递,一个鲤鱼穿波,猛拍两掌。这两掌是他蓄力所发,力道万钧,挡住了对方一口小巧别致的西域钢刀的劈砍,左手穿处,五指如钩,向着那人脸上招呼过去。那人觉出不妙,再想撤招,哪来得及?但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涌到,那人身躯迎着裴继欢的掌力,像一个打足了气大皮球震得向上直飞起来,西域钢刀撒手而飞,“噗通”摔下来,那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当场鲜血狂喷,人事不省。裴继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重伤那人,眼角余光一闪,早见另一条人影飞身到了身后。
这人一身轻功,颇是了得,双足落处,沾地无声,他显已见了同伴的身遭不测,心中吃惊不小,偏偏裴继欢放他不过,挟威长啸,蓦地腾身而起,飞鸿掠水般直袭过来。两人棋逢敌手,各展绝学,攻合拼斗,转瞬间拆了三四招。其时皓月当空,两条影子在地下飞舞,倏分倏合。裴继欢见来人武功着实了得,突然招式一变,掌不离肘,肘不离胸,一掌护身,一掌击敌,右掌往左臂一贴,反臂向外一搪一挤,那人横掌招架,蓦觉大力猛击,胸口如中重锤,哇地一声,登时口吐鲜血。裴继欢横肘一撞,喀喇喇声响,那人胸口肋骨齐断,软软倒地。
裴继欢刚刚收势,猛觉左路右路,两股劲风一齐压到,当下运起金刚诀,左掌刚,右掌柔,凝步不动,身形微转,抱元归一,静待来敌。他身法刚停,左边那人早欺到身后,“大日昭昭”,发掌向他后心拍到。裴继欢待他掌到,左手反扣,五指如钩,向他手腕抓去。那人疾忙缩手,一击不中,脚下已然移位,裴继欢不禁暗暗佩服:“此人是什么来头,竟然可以做得到闭目换掌?”此时那人飞身避开,敌主己客,当即临敌时主取守势,掌力吞吐,只在一尺内外,但招招奇快,敌人收式稍慢,立被勾住手腕,拗断关节。这路掌法原本乃是载于禹王神剑之中,被裴继欢灵活运用,拿来拆成几个段落,每个段落自成一路短小精悍的拳法掌法,用于以一斗多,掌法变化精妙,善于夺人兵刃,拗人手脚,极为实用。右边那人似是识得厉害,身子的溜溜乱转,另外一人则是身子微弓,凝立不动。裴继欢微微一晃,倏地欺近,闪电般一招两式,左掌虚击。左边那人竟是精通大擒拿手把,连抓两抓,都抓不住裴继欢手腕关节,迫得扬步后退,全神贯注对付他的拳招掌法。裴继欢这路拳法掌法,正是要引得敌人多疑多心,见他步法移动,突然间掌心向外一吐,掌力袭肩,那人心中一惊,闪避招架都已不及,拼着身强力壮,要硬接他一掌,那知对方掌力及身,一股大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裴继欢已是飞起两掌,将他打得直飞出三四丈远近。但闻耳旁风响,左边那人飞身来袭。
这几人在黑夜中毫不做声,显见是训练有素,见惯江湖,裴继欢心中暗暗纳罕,对方左拳已向自己右肩猛击而下,当下右臂急转,手掌一翻,半途中指爪并换,手肘转过,顺着拳势一曲,反掌拍出,啪地声响,那人竟然丝毫不动,原来竟是练了横练硬功。裴继欢心中一惊,那人双掌一错,“铁臂开山”,连发两掌,掌势绵延不绝,俱是进手招数,攻势凌厉之极。裴继欢一个如封似闭,手掌圈转,眼见对方一个掌刀横砍过来,招术已老,手臂一伸,五指已搭上对方掌锋并力一拗,那人大声呼痛,掌缘已被裴继欢两指如钩,牢牢钳住,裴继欢喝道:“你们到底是谁!”那人强忍疼痛,身躯渐渐矮下,裴继欢见他半声不吭,料想死士难屈,当下猛飞一腿,将他踢得直飞出去。
片刻之间,裴继欢连击三人,两死一重伤,袍袖一挽,噗噜噜风声大起,已飞身纵出廊檐,翻身向上,果见廊檐之上,还站着两人,当下更不搭话,足尖在瓦面上轻轻一点,便似一只巨鸟般已自两人头顶上掠了过去。那两人见他来势凶猛,招数如幻似真,宛若大风回荡,惊觉不妙时,其时早已避让不及。但见裴继欢的双掌齐飞,两人简直连转身都来不及,随着裴继欢掌风扑处,登如腾云驾雾一般从廊檐顶上,倒飞下来。裴继欢将两人击下廊檐,正要下去,身后又见风起处,一条人影自空袭到。裴继欢心里一惊,这才知道对方来人竟是如此之多,身子一个快闪,极其惊险地躲开了那人一刀。身随步转,五指微屈,使出小天星掌掌力,手臂探出,向外疾拿。那人没想到他招式不变身法移动,居然可以半路发招,当的一声,一口鱼鳞刀被裴继欢弹了一指,刷地一声,鱼鳞刀脱手飞出,裴继欢爱他手里那口宝刀,伸指一钳,将宝刀钳在手中,当即贴瓦一滚,双脚力踹之下,那人大叫声中,倒撞下檐廊去。裴继欢探头一看,但见那人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竟自蹦起身来,撒腿就逃。裴继欢单刀一背,飞身落地,提口真气,流星赶月般直追,片刻之间,已到那人身后,正要故技重施,以掌力将那人制服,斜刺里陡地闪出一条人影,疾如电闪,人到手到,一股极称凌厉的风力,直向裴继欢前胸拍到。
那人功力十足,毫无取巧,掌力如箭,比之刚才五人,武功高了不止一筹。但见裴继欢倏地起身如鹰,足足拔起三丈高下,那人双掌走空,一棵松树的树皮竟被他掌风刮落一片,夜凉风疾,刮得裴继欢身上一袭长衣猎猎作响。那人压不住内心震惊,震惊于对方神功了得,竟在这须臾之间,把自己掌力全部换空,但见裴继欢面沉似水,双手倒负背后,冷冷地看着他。
“领教了!”像是夜枭一般发出一声怪笑:“足下功力盖世,高明,高明,今天太仓促,就不打扰了,再见!”自高高树梢上拔身而起,一路倏起倏落,几个起落,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继欢见这几人来得诡异,略一思索之下,忽然明白,几个起落,已穿出眼前树林,但见地上两个身受重伤的人一霎都已失踪不见了。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才觉对方人多势众,各精武艺,尤其是后来那人,更是技艺超群,俨然身手非凡,只看他出手对敌,不过一招即退,分明诱己上当,声东击西,从容让别的同伴把两个受伤的带走,败势之中,从容进退,这人江湖之老辣,也就可以想知。此处乃是皇上敕建的公主府,一般的黑道人物大概没这个胆子上门打劫,凭着裴继欢精湛的鉴察经验来判断,这些人甚至于并非黑道中人。那么,这些人是哪里来的?这就着实费人思忖了。
他从背上拔出那口缴获的鱼鳞刀仔细查看,但见刀背笔直,刀刃雪白锋利,刀身三根笔直锋利的血槽,整刀不过一掌宽窄,刀柄弯下,正合用力,刀身花纹隐现,可见这人的刀是费了不少功夫方才琢磨成材的。
但据裴继欢所知,这种长约两尺四的鱼鳞刀,应当是深藏内府,秘不示人才对。因为它的前身,乃是隋炀帝杨广三十万京畿禁军配制的“隋刃”,原制比现今要窄一半,再长三寸。隋炀帝得刀大喜,命匠作府批量生产此刀,第一批装配给京畿三十万铁甲精骑。因此刀在打制之初,便以毒水淬染,刀成之后,便带剧毒,中刀者无不伤口急速溃烂,穿肤烂肉,直至骨髓,最后活活疼死。反隋义军受此刀重创,无不谈虎色变。唐朝定鼎,太宗即发下诏令,严厉禁止再炼此刀,所有“隋刃”,一概收归内府,不许出见。
裴继欢只听说过隋刃的存在,但未见过其真容,眼下这口鱼鳞刀,极为明显是仿照隋刃的样式来打制,甚至还有可能是得到了原版的隋刃,然后请名工巧匠改制而得,因其刀锋有一股刺鼻的腥气,显然也是带了剧毒而来,刀身鱼鳞花纹时隐时现,刃轻柄重,正好挥霍。
是什么样的人能拥有这样的好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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