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重创(2 / 2)
与此同时,唐太宗也在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第二次见面的亲侄子。他也一直都没搁下向裴继欢继续观察,但见在对方英挺正直的脸上,除了慑人的豪气之外,并不曾令他感到一分的威胁及自己生命的恐惧。太宗的天下是“打”出来的,多年来领兵打仗,身先士卒,自有胆识策略。他并不怕有人阴谋来刺杀他,不为别的,皇宫内外,固若金汤,他本人自己,还是少林寺掌教觉远神僧的关门弟子,一手少林拳和相关内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等闲人等,根本无法从他手下讨好。前几日觉远神僧来到京师拜见他,特意送来两颗万金难求的“固本小还丹”,太宗服下,半日之内,体内沉疴渐轻,这几日排便顺利得多,原先的掌心发热、身体发虚的状况,登时大有好转。按照觉远神僧的安排,他终止了烧丹炼汞,重拾了往日的少林功夫,今日一早,已能感觉到久违的饥饿感了。
“你有心思?”太宗见他不说话,只是归着,一面说,一面回到蟠龙宝座上坐了下来。裴继欢摇摇头:“没有,请陛下息疑。”
太宗点了点头:“那你乔装入宫,又是什么打算呢?”
裴继欢眼睛向晋王看了一眼,拱手道:“特地来向叔叔辞行,只怕甚不方便,所以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太宗颇为意外:“何故要走?留在京师不好么?有吃有住,让我天天可以看着你,这有什么不好呢?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把你父亲的封地重新赐还给你!起来,你起来说话!”裴继欢这才站了起来,垂首而立。
太宗叹了口气,道:“原来你还是没想原谅我。”
裴继欢心头大震,忙道:“不敢。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罢了,请见谅。”
太宗有些落寞:“走了,去哪里呢?离我远还是离我近?”裴继欢见他脸色悲凉,心中顿时软了,温言道:“此去江湖不远,皇上若有召唤,可随时派人来找我。秦总管他们几个,应该会知道我在哪里的。他们和江湖中的朋友都有些关系,毕竟起于江湖,请皇上莫怪他们。”
太宗又站了起来踱出几步,沉声道:“这几个人服务大内,向来还算忠肯,既然你不愿意留下,我也不能勉强你。我赐给你的玉佩你可随身带着??”裴继欢道:“是,在我身上带着。”太宗点了点头,道:“看到这块玉佩,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看看我,尽管我是你杀父的仇人。”裴继欢点头道:“皇叔光明磊落,侄儿的确有些佩服。”单膝下跪,拱手道:“就此别过,请君保重,后会有期。”
晋王冷笑一声道:“天下谁敢视父皇为杀父仇人?”他双手紧握椅子的扶手,眼光中露出点点凶光。对面的公主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忽然失声惊叫!裴继欢果然虑不及此,疏忽了。疏忽乃在于直觉上认定在场三位,都是自己的“家人”,本能便疏于防守。
无论如何这一霎间,事情闪电般发生了。裴继欢只顾着和皇帝叙话,俯仰间却忽略了一旁的晋王以及自己的整个胸腹要害。晋王向来心思歹毒,焉肯放过眼前这个将裴继欢毙于剑下的最佳时机?就在裴继欢拱手谢恩,仰身方起的一霎,晋王的辣手已骤然发动。但见一口精光刺目的短剑从他腕底翻起,斩金截铁的一口利刃,已向裴继欢右肋刺了过去。
这一剑去势阴狠毒辣,若在素日之下,那是绝无可能在裴继欢身上得逞。只是眼前情况特别,两者距离实在太近,猝然猛袭之下裴继欢简直无能防范。一种震惊,猝然现于裴继欢脸上。
“你??????!”
随着他忍着剧痛,倏地凌空直翻而起。饶是如此,晋王这一式辣手毒招,仍然未曾落空,“噗”地一剑直穿右肋,随着裴继欢翻起的身子,左手已从晋王手中,夺下了那口短剑。“当”地一声,他捏着剑把并力一震,啪啪啪啪,那口短剑已被他拔出,手臂震处,一口精芒四射的短剑,别他震得碎成片片,随后一股鲜血怒泉般从他肋间直喷出来,紧接着他踉跄的身子也己落了下来。
晋王这一剑虽说侥幸得手,目睹裴继欢中剑之后依然如此神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晋王“啊呀”的一声,待将倒下的一霎,才发觉短剑并未落下,奇光耀眼就在眼前.对方剑尖,简直已触到了自己鼻尖,冷森森的剑气,更似流电般传瞬间遍布全身。
“你?????敢!”这一剑无异给了他极大的创伤,几至举步维艰,他却倔强的屹立如故,原可立毙晋王于剑下,他却万万不能。瞬息间,鲜红的血已遍布全身,湿透了他整个半边衣裳。
“你??????你好狠的心!”一面说时,左手骈指如飞,自行点了伤口周围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了怒喷的鲜血,只是却无能止住内里的流血,他只得一次次强提真气,不使扩散,如此尚能一时站立不倒。裴继欢冷峻的目光,在太宗父子俩身上转了一转:“我原有几句忠言要向陛下进谏,此刻却??????不能了??????”剑势略收,向后退了一步,晋王只觉得眼前寒光刺目,仍自未能脱得对方剑势威胁之下。
晋王吓得两腿间一阵温热,但转眼又发觉到裴继欢半边身体宛若从血海中刚捞出来的一般,伤势毫无疑问非常沉重,不禁胆势一壮,嘿嘿冷笑道:“你已为本王宝剑所伤,还敢恃强好胜?快快抛下手上的宝剑,跪地受绑,本王念在你是一条汉子,非但可以饶你一死,还可以传太医为你治好眼前刀伤,以后更可赏你一份功名,在本王身边当差,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裳公主脸色雪白,急忙上前,把裴继欢扶着,怒目道:“卑鄙小人!”裴继欢紧紧咬着牙,心里原有一番话要向太宗诉说,却碍于身上伤势过重,一旦真力涣散,只怕死路一条。聆听之下,惨笑一声,身子拧转,对着太宗道:“??????陛下一定要记住,若是一意自大,动辄兴兵,亲小人、远贤臣,怕是天怒人怨,这大唐江山也难以保全?????”说时,脸色猝变,身子晃了一晃,云裳公主只觉他身体越来越冷,这一吓吓得魂魄皆无,失声叫道:“继欢,继欢表哥,你可别吓我呀!”
裴继欢身躯猛地向前一倾,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鲜血溅上太宗龙案,太宗也禁不住心头一哆嗦。但见裴继欢身躯一转,五指如钩,已将晋王拿在掌心,低喝一声道:“我要走了,有劳你送我一程吧!”他虽是重伤之下,却是余勇可嘉,晋王腿软脚麻魂不附体,只觉得对方那只手掌直似一把透骨钢钩,抓得他动弹不得。惊怖之下,他却也只有尖叫一声:“父皇,救命,救命!?????!”
唐太宗惊得目瞪口呆,面对闻讯而来的大内卫士,忽然回过神来,喝道:“不许靠近!晋王危险!”一面对裴继欢道:“放开晋王,朕愿意做你的人质!”裴继欢摇头冷笑道:“还是劳驾晋王殿下送我一程就好!玉颦,我们走!”他粗粗喘了口气,道:“陛下一国之君,言行当为民表率,昔日陛下所以治国,自谓身边有三面宝镜,但思一时贤良大德,如今陛下身边还有几人?听任晋王召集邪魔为羽翼,如此下去,国将不国矣?????”身躯微微一顿,颇似感伤地叹息一声:“陛下春秋渐高,晋王懦弱无能,大失陛下昨日英风,徒然依靠江湖邪恶势力为之一张,长此以往,何以自善?何以治国!???????”
裴继欢伤口剧痛无比,血出如泉,满怀悲忿,冷冷道:“今夜一别,恐后会无期,祈陛下深思草民所言,苟有一得,亦不妄草民今日冒死进宫。”说到这里,那只持按在紫檀木桌面上的手掌抖动了一下,随自缓缓抬起,坚硬的紫檀案面上,多了一个深达半寸深的掌印。
唐太宗心头一震,欲言又止:“不要,我们应该后会有期才对呀!”
裴继欢冷冷摇头,一声冷笑道:“公主可怜,身在家国,却似无家国,既然如此,请陛下许我带公主远走吧!”手抓晋王肩头,深吸口气,缓缓走出风绣阁来。此时皇家卫士,俱已奉命聚结。此番情景,一出此阁,立时昭然在目。但见御道两侧,雁翅般站定两行卫土,人手一口长刀,附近花树丛间人影幢幢,更不知还藏着多少人。这些人原待在裴继欢一出现的当儿,一举出动,将对方生擒在手,却万万没有料想到,走在最头里的一人,竟是噤若寒蝉的晋王本人,裴继欢一只手掌,正按在晋王肩上。卫士中不乏武功高强者,见了急忙退后,只怕裴继欢掌力一吐,立刻便要活活将晋王震毙。
“跪在原地不许动,违令者斩!”随后出来的唐太宗大喝一声。他转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走了!”裴继欢目光一转,见当前百十名卫士全数匍匐,无一例外,连头也不敢抬,所谓“君无戏言”,唐太宗既已口谕降旨,哪个胆敢不遵?至于寝阁之外重重关隘,是否能平安渡过,却还是不得而知。
公主脸色惨白,跪下给太宗三拜九叩,泣不成声,道:“陛下保重,儿臣去了!”唐太宗颤声道:“孩子,你真的要走吗?”公主泪落如雨,道:“孩儿不得不去。”唐太宗微微点头,轻轻挥手,语带悲凉,轻声道:“去吧,去吧。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轻轻从手上摘下一个戒指,亲手给公主戴上,温言道:“好孩子,江湖一去难回头,从此以后,你是继欢的人,父皇管不到你了!这个戒指,留着做个纪念吧!”裴继欢苦笑着向太宗点了点头道:“陛下保重,在下告辞!”双手抱拳,向着太宗深深一鞠躬,伸手一牵云裳公主,身子陡地向上翻起,宛若穿云之鹤,飕然作响中腾身掠起,两人一道落在正面宫墙之上,紧接着再次腾身,几个起落,已飘身寝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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