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遇侠(1 / 2)
大船靠岸,已是第二日清晨。傅青衣邀了三位老友出海,没想到回来却只有自己一人,回到上清宫中,便即病倒,霍紫鸢担心母亲,寸步不离,裴继欢担忧紫鸢身体,守在傅青衣床前,旦夕不离。公冶越再发三路斥候,务要找出巨鲸岛众人是否还在原地,还是已弃岛而逃?果然不到四日,斥候来报,巨鲸岛上烧起大火,连烧了三日,想是王天罡诡计败露,已带着姬博野等人离开了巨鲸岛,逃往他方去了。
到了第五日上,傅青衣病势渐渐好转,勉强起床,来看三位老友遗骸,又忍不住伤心落泪,风栖梧苦劝良久,方才止住悲声。好在公冶越带的斥候人手足够,当下把三位前辈遗憾烧化。傅青衣再落伤心泪,眼见数十年相交,如今只得青烟一缕,心中伤痛,无法言喻,道:“我十四好友,相交至深,如今只留我一人在世,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值得我流恋?”风栖梧忙道:“四妹不可这么说。生死富贵,由来天定,世间只有缘法。三位为友赴难,何曾有过半句怨言?皆乃相交之情在心。四妹你若是这么想,只怕他们三人去也去得不安心。”
傅青衣擦了眼泪,道:“我生性要强,从不假人于颜色,只有这十三个兄弟姐妹,个个宠着我,让着我,顺着我。唉!早知如此,我何必非要如此性强!”风栖梧也陪着她落泪,连声安慰。傅青衣道:“我带他们三个回幽冥城去,继欢,这里的事,就靠你了。三位武林前辈的仇,我要请你代他们报!”裴继欢心头也是伤感之极,拱手抱拳道:“傅妈妈放心吧,我这就下山去追这帮贼徒,不为三位前辈报仇,继欢没脸来见傅妈妈!”
傅青衣苍白的脸色上忽然浮起一片淡淡的微笑,摸着裴继欢的手背,点头道:“好孩子,不枉我把紫鸢托付给你一场。我代三位前辈,先谢谢你。”
公冶越道:“只怕路上还有风波,我和你二姐陪你一道回去。”裴继欢道:“也好。紫鸢,你也跟傅妈妈一道回去,我查到王天罡这帮人的下落,先回少林寺去见师父,再来幽冥城找你。”霍紫鸢依依不舍,裴继欢微笑道:“傻孩子。看见紫霞剑,便如我在你身边一般。你也正好趁此机会回去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辛苦你太多了。”霍紫鸢双手轻轻环抱在裴继欢腰间,道:“继欢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可千万要小心呀!”
玄子鱼拉着她,笑道:“别怕。继欢今日的本事,想害他的人没点手段,还真不能得手,反倒是你要好好的,继欢才不会分心呀。”公冶越道:“你只管去。我沿途布置斥候,有必要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裴继欢点头应了,收拾了行李包裹,出来与众人告辞,并对傅青衣道:“清风清松两位师兄,也请傅妈妈一道带回幽冥城去吧。”傅青衣点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了。我问过他们的意思,他们也愿意跟我走。你无论查到什么,不要一个人动手,报信回来,我们从长计议。”霍紫鸢把他送到山下,两人相拥许久,这才依依洒泪而别。
这日走到蓬莱附近,遇见公冶越的斥候报信,王天罡一伙已于四日之前从蓬莱海口过,上岸聚马,前往张掖去了。裴继欢谢了斥候,半路上买马代步,向西而行。一路穿州过府,风霜雨雪,自也不必说。单说这日走到固原,乃古时周王料兵之所,天色已晚,正要赶进城去歇脚,忽听路边树林中有人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裴继欢心中奇怪道:“如此寒冷的天气,怎地有人在此行乐?”把马束在路边大树上,分开树枝,走进林中。
但见林中两人,正在一堆篝火边一面大笑,一面比剑过招。两人剑法仔细一看,竟是神妙非常,裴继欢不禁站了下来,仔细看这几人比武。
只见两位青年,形容潇洒飘逸,各使长剑,斗得正紧。若说两人相识,剑招出手,却是招招狠辣,若说两人不识,每到致命之处,长剑便各自偏移或者缩回,其中一人身穿白衣,衣着单薄,另外一人身穿黄衣,里面束着紧身狐裘,服饰华丽之极。
但见那白衣青年挺剑一冲,那黄衣青年长剑一招“乘龙引凤”,把白衣青年长剑粘至外门,白衣青年顺势长剑一展,向前一跃,黄衣青年伸剑一探,认穴点穴,不差毫厘。那白衣青年一招不逞,突然反手一扬,一道蓝光在黄衣青年头顶上空嗤的一声炸开,黄衣青年吓了一跳,急忙飘身闪过,白衣青年哈哈大笑。黄衣青年愠道:“你也太过顽皮了,从哪里学来的这下三滥的暗器?”那白衣青年神情戏谑,笑道:“能胜你,便是十足好功夫,你管我从哪里学来的?”原来他发出的那支暗器,名叫“蛇焰箭”,乃是绿林中的一种独门暗器,含有硫毒,着物即燃,见伤即钻,深入皮肉,十分厉害。黄衣青年道:“好小子,不叫你知道知道厉害,你当我这师兄是白做的!”纵身飞跃,长剑一指,闪电般刺到白衣青年身前,白衣青年脚步一滑,从旁躲开,两人在雪地中相互追逐,越追越快,白衣青年蓦然间停身止步,长剑回身向外一穿,刺到那黄衣青年胸口,忽然手腕一震,“叮当”一声,长剑竟被荡开,黄衣青年笑道:“不错,这招‘萧史乘龙’,原是如此用法,只是你这招中若加上‘有凤来仪’和‘乍开六合’同使,威力又要更深一层,转身刺剑,别人难以防住你的三招杀手。”
那白衣青年想了想,微微点头,道:“看来是师父偏心,太偏心了!”黄衣青年笑道:“掌嘴!竟敢说师父的不是,可晓得门规厉害么?”白衣青年喝道:“都说你娘娘嘴,停不下来的??嗦,我最不喜欢!再看我这一招!”一晃身,躬腰扑进,剑尖斜点对方面门,黄衣青年微一侧脸,白衣青年倏地横身,照他中路便下重手!黄衣青年一闪闪开,长剑往下一沉,斜削肩臂,旋斩脉门,白衣青年只觉冷气森森,陡然往后一滑,长剑旋身盘击,一记辣招把黄衣青年迫开,骤然一个“鹞子翻身”,双臂“金雕展翅”拔地而起,宝剑挥斩敌人中盘,手法迅疾无伦,黄衣青年微噫一声,长剑斜指,照白衣青年长剑一划,往外一挂,一招“仙人指路”,居然在暮色之中,探穴取穴,直奔白衣青年的“华盖穴”,利刃挟风,以攻为守,反击敌腕,瞬间连发三招。白衣青年剑法老练巧滑,长剑一发便收,蓦然变招,疾点黄衣青年“章门穴”。这一招虚实莫测,狠辣异常。不料那黄衣青年的剑法更是神妙,脚下纹丝不动,身体陡缩,恰恰把来剑让开,未容他收招变招,喝声:“着!”长剑寒光一闪,反展剑锋,虎口向外,疾如骇电,刷的一剑,刺到白衣青年面门,白衣青年剑刃向上一崩,长剑翻成阴把,青光再闪,锐风斜吹,从敌人右肩翻下,截斩肋边。那黄衣青年不迫不闪,长剑一晃,以攻为守,猛扑白衣青年中盘,左点“期门”,右点“精白”,力猛招快,白衣青年为势所迫,斜身侧步,避敌正锋,借势收招,踊身一纵,斜窜出一丈以处,人在半空,长剑反手急递,黄衣青年长剑青光一闪,两剑相击,剑势均已是强弩之末,力量大减,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落地。这几招看似精彩之极,裴继欢也算见多识广,不禁拍手叫好。
那白衣青年喝道:“哪来的孩子,竟敢偷看本公子使剑!”蓦地腾空飞起,向裴继欢站立之处猛扑过来。那黄衣青年在后笑道:“对付一个后生小辈,也值得你用剑?我要看你的师门掌法练得如何了?”那白衣青年身未落地,长剑一掷,喝道:“看我空手斗他几招!”声到人到,一掌拍下!裴继欢想要解释已是不及,当下屏气凝神,哪敢打话,长剑向外一封,迫白衣青年收招自保,那白衣青年双足落地,喝声“来得好!”,单臂一振,掌势反卷,裴继欢身躯一沉,紫微剑往下一扫,剑锋已自沾衣,白衣青年突地身躯一旋,疾如闪电,五指如钩,抓向裴继欢手腕,裴继欢身躯霍地一翻,闪了开去。.
那黄衣青年拍掌赞道:“好掌法,好剑法!”那白衣青年大怒,双掌一错,一招“横扫千军”,雪飞风起,裴继欢腰劲一提,身子凭空拔起一丈多高,凌空一剑,恍若一头巨鹰,刷的向白衣青年肩头刺下,白衣青年反手一拨,单掌直抢进来,拍击裴继欢胸腹,裴继欢一剑落空,那白衣青年掌力左荡右决,裴继欢紫微剑嗡嗡作响,摇摆不定,猛然右手一抖,紫微软剑抖得笔直,一道白光,电射而出,怪招浪涌,变化无方!
那白衣青年暗暗纳罕,错身让步,反掌一截,一掌横劈没有劈着,裴继欢紫微剑扬空一闪,连人带剑,直卷过来!白衣青年双掌一拢,向下一沉,两掌左右伸开,走侧翼抢锋急上,后发先至,直抢过来,左掌斜劈裴继欢胸前,右掌五指如钩,直抓到裴继欢胁下。那白衣青年这一路掌法厉害之极,掌力沉重,直可摧金裂石,只吃他掌风扫着,也要筋断骨折,端的非同小可。裴继欢久经大敌,如何不晓?一接掌风,便知厉害,吸胸凹腹,向后一倒,紫微剑从中路直刺前胸,那白衣青年“嗄”的一声,右手双指一搭剑身,左掌呼的一掌拍去!裴继欢见他攻势并不快,心中一稳,一招禹王神剑中的“投鞭断流”,身躯一扑,掌风掠顶而过,裴继欢剑光反指,白衣青年身躯急转,振指一弹,铮地一声,把裴继欢的宝剑弹开。两人连换了十三四招,相互难分高下。那青年空手对裴继欢的长剑并不吃亏,腾身一跃,正要发掌,只听黄衣青年笑道:“好了,你也太爱玩了,小心张大人打你的屁股!”
白衣青年霍地双掌一手,左手成爪,遥遥对着地上自己丢弃的长剑一抓,那长剑龙吟声响,竟被他掌力抓回手中,插剑归鞘,笑道:“好小子,剑法不错。你是张红拂的弟子?”
裴继欢见两人脸上带笑,知道两人并无恶意,连忙拱手道:“在下裴继欢,红拂女是我恩师。”
那白衣青年笑道:“那么外间传说的陇西公子也就是你了。看见你的紫薇宝剑,我应该想到你是谁的,只是有心看看你的剑法到底如何,是否有宗师风范罢了,得罪,请勿见怪。”
黄衣青年大笑一声道:“你就爱捉弄人,你敢去捉弄张红拂么?”两人哈哈大笑。那黄衣青年走上前来,拱手抱拳,道:“在下宇文骏,这位是我的师弟明崇俨。”裴继欢忽然想起红拂女告诉他江湖中有两位风尘奇侠,这两个人狂放不羁,任性侠为,乃是龙门剑派符一疑的两个俗家师弟,幼时两人一同被符一疑送到峨嵋派大悲上人门下学艺,深得大悲上人所传,后来回转龙门,方才列席门下。宇文俊考上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一位武状元,以御笔钦点殿试三甲第一,在大理寺做到大理少卿;明崇俨则是川中世家子弟,他生平不好功名,只喜聚酒狂饮,四处游历,拍剑而歌,三十岁前居无定所,但江湖中人都知他是大悲上人的秘传,武功非同小可,为人潇洒,行事也往往出人意表,不少人趋之若鹜,愿意与他折节下交。当下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两位前辈师兄,小弟多有失礼,请两位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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