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2 / 2)
周峰不是这个小世界里头的人,心智相比总是剩上一筹,他既有横刀的能力,也通诗书琴棋,在江湖里蹦哒久了,偏爱做一些为民除害的好事。
不求美名流芳百世,只因为侠之大者,应当为国为民。
热闹繁华是江湖里永远不变的定律传奇,风雪也不曾冻人,寻常冬日里也可都把玄英缀上朱明,江湖里平白蹦出个腥伐杀手,杀手杀人如麻,却杀的都是坏人。
谣言不知道有几分可信,那个杀手据说是个络腮胡子的邋遢大汉,不修边幅,貌丑的很,不知名字,连形貌也是听说。
这个世界里有什么贪官污吏,做了蝇营狗苟腌臜事情的坏蛋,没个能躲过那把裁决的弯刀,分明干的是刃尖舔血的营生,这弯刀杀手却乐此不疲。
民间有义,君王无情。
他统治的子民不服者多,揭竿起义的人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战斗早就把摇摇欲坠的朝堂撞击的漏风漏雨。
玄柘身为仙胎,虽有能力,志不在此。
他一直活在懵懂的岁月中,不知前途,不知归路。
不求功名,无谓利禄。
他能把常人当做宝贝的金银,视作粪土。
一切的一切,开始出现转机,要从老皇帝发出的一纸黄券诏书说起。
那纸黄券诏书,上头其实写的是个费力不讨好的烂差事,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还可能丢命。
弯刀杀手在民间极为出名,坐在高位上的皇帝每天不想着怎么治理国家,反而每天琢磨着旁人会不会抢他的位子。
他整日里提心吊胆,就怕那弯刀杀手横空出世,仗着鼎沸的民心,有朝一日,黄袍加身。
黄券诏书上的烂差事其实是诏安,先劝降,后杀人。
旁人都不要的活儿,玄柘却把他当宝。
玄柘只比旁人多几分侠骨,提剑出燕京,随了自己莫名悸动的心,诏安或是将那杀手诛杀,提头归朝也算一种对皇帝的交代。
想来是笔墨最为诚恳,玄柘铺纸点墨,言辞恳切写一封诏安书,约好地方见面,夜半三更太晚,鸡鸣不嫌早,便约在此时会面。
听过传闻,这刀客黑脸,样貌不佳,玄柘虽然知晓,却不置可否,潜意识里觉得,这刀客行径,莫名熟悉。
万事皆空,不知为什么,有关这黑脸刀客的事事,都能入他耳中,先入耳,后入心。
平心而论,玄柘心里觉得,狗皇帝在位没什么建树,整日里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还不如把位子让于贤者。
话虽如此,玄柘又懒得管。
这世道如何,同他何干?
诏安周峰这事儿,仿佛平静的一潭死水里,突然坠入了石子,不大不小的散开圈圈涟漪。
玄柘在等,等某个魁梧的黑脸大汉,挎着刀,牛气冲冲的把鞘砸在桌上,然后要来大碗酒,大碗肉,他也会同这弯刀客谈一谈江湖话。
先劝降,劝降不成再杀人。
活算盘打的是好,实践起来可能有难度。
玄柘自己肯定打不过自小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的周峰,可他有皇帝给的三千兵甲。
任那周峰武功再强,他也只能是寡不敌众,毕竟一拳难敌四手。
周峰来的时候是单刀赴会,黑纱卷衣,玄柘瞧见的时候,正有一缕清风掀起衣袖遮了眉目,待风落下,展露一派与想象中全然不同的好颜色。
玄柘平静无波的心湖被那颗石子搅的天翻地覆,他认为,此番,当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是自己,好色。
玄家早有清心寡欲之名的三子,无欲无求,家里人就怕跑去当和尚的玄柘,会是一个好色之徒?
兴许只是没有碰见,可以让他动一动色心的人罢了。
露出来的那张脸眉若凿刻,鼻骨剑脊,分明是一张好颜色,哪里同谣言一般,是个络腮胡子的黑脸大汉?
尤其是这张好颜色里加了镀金的墨,又是胜出一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下比常人多了蜿蜒疤痕,更填味道。
面上有疤,常人的容貌八成要减半,可这周峰脸上多上一道疤,那也不减风情,反而多出无常凌厉。
玄柘从那张沧桑感十足的脸庞,得以窥见这么些年,重峦叠嶂的是是非非里,他横刀意斩天下的气魄,当真是厚如山石。
心动往往是莫名其妙,防不胜防。
玄柘这趟,来的不亏,又亏极了。
亏是因为这颗守了二十载的和尚心,如今被个男人夺了走,这个男人长的分在好看,他也不算太亏。
若以刀杀他,便死前也要偏头吻上尖刃,引颈送命。若以鸠酒送他,便饮前也要窃玉偷香沾叶惹草,玄柘此生,甘之如饴。
从未想过自己爱人时会是如何,可便是周峰要他的命,也是肯给的。
有风吹动那黑衣刀客的薄衫,却吹乱揉皱凌虐玄柘胸腔之下,一颗活生生的真心。
诏安失败,玄柘却放他走。
黑衣刀客满眼写着奇怪,倘若真要开打,这三千兵甲于他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如今这种局面之下,要白白欠下一个人情。
萍水相逢,你我不必如此。在周峰眼里,黑白分明,他既然不投降,便不会和狗皇帝那边的人有什么瓜葛。
便是我留下你又如何,不过是损三千兵甲反而让你脱逃罢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远不及敞开天窗说亮话来的痛快,还能博个好感。
周峰提刀要走,却对上笑意盈盈一双含情目,像是刚瞧见一样,周峰发现这公子哥眼下,竟然还有颗点墨小痣。
周壮士,哦不,小周。你当知,萍水相逢,也可一见如故。
这话说的虽看似普普通通的客套,可咬字气息里,皆是轻浮。
啊?直男周峰并不懂他在说什么,敷衍一拱手,便消失在玄柘的视野里。
社稷飘摇,义军纵起,大火绵延千里。
带头的人是周峰。
没能完成使命,按理说玄柘当受罚,可那高高在上的老皇帝叹一口气,目光复杂,道。
朝堂无可用之人,玄家世代忠君,那周峰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无妨。
玄柘无所谓忠君与否。
为将者,抛头颅洒热血太过激昂,既然玄家忠君,他为人子,也当从父之命,不需要多么尽心尽力,但只要死在这片沙场山河,也便无愧于心了。
多么遗憾,和那人的立场不同,纵如此,不改忠君之志。
仅有的几万铁蹄,老皇帝珍而重之的交给了玄柘,纵使他心不在领兵打仗,而在江湖。
昔日里的侠剑也换银枪,百姓组成的义军将要推翻朝堂,领兵打仗伤的人也是百姓。玄柘不期凯旋,只盼有朝一日能够马革裹尸,葬于青山。
好巧不巧,死到临头,对战的还是那把刀,悬高又落,黑衣刀客的眼里尽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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