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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媚熙不姓博,甚至不是华人。书亚听信生说过一次她的本名,可是法文名字太长,他听完也就忘记了。
她能说一点洋腔洋调的中文,常年身穿加了束腰的华服,经常被唱诗班的孩子嘲笑不伦不类。今天换上了全套西洋女人打扮,显然更为合适,比平日里挺拔许多,让书亚差点没认出她来。
巧的是,博媚熙也差点没认出福书亚来。
在她印象里,自己情郎的朋友并不算出挑。永远素面朝天,穿着福利院学校的制度,没有多余的打扮,朴实更甚于真正的修道士。以前见过面,她连书亚的名字都没记住。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丑小鸭,突然打扮成了时髦男郎,展现出了蒙尘明珠真正的光华,谁见了不觉得眼前一亮呢?
「你能来真好,」博媚熙笑盈盈的,毫不客气地行了全套的吻颊礼,「太久之前没见过你了。」
「我也很久没见到您了。」书亚向她点头。
有人向乐队点了一首浪漫的曲子,指挥显然有些上头,连带着舞池里的一对对也高了兴致。裙摆越转越高,擅自主张地圈了一块新地方施展拳脚,直接把站着闲谈的叁人赶到了角落。
趁着这个机会,博媚熙悄无声息地钻到了信生对面,与书亚侧身相贴。这个距离当然有些过于亲密,但角落里拥挤,谁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所以……书亚现在还在念书吗?」
类似这样的问话听着是出于关心,顺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打探他的消息。几个来回而已,书亚现在的情况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博媚熙对这里的国情不太了解,但这件事情全天下都是一样的:书亚没法正当地结婚,于是迫切地想要筹集一笔财产,以买下世界上本不会划分给他的位置。
「——信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她笑眯眯地对书亚说,「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难题,那么信生和我都愿意帮忙。」
借着这句体贴入微的关心,她和书亚的身体又更接近了一点。
信生对自己太有自信,谈话时根本没察觉博媚熙的眼神不对。等他反应过来时,博媚熙那只带着家族戒指的手,已经搂住了书亚的腰,不自觉地慢慢往下挪去。
「书亚!」他想制止媚熙,却喊了这个名字。
手搭在书亚的肩膀上,借力把自己的漂亮兄弟拉到了身边,然后泪眼汪汪地轻轻推开。一气呵成交换完了位置,博媚熙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努力亲近的佳人已经到了对面。
「你之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福信生抿了抿嘴唇,「是我做朋友太失职了。」
纪匡蕴的脸在这时候忽然闪入信生的脑海。
她只是去取杯酒,怎么还没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挡在博媚熙和书亚中间,余光在场内疯狂寻找纪小姐的身影。吧台、舞池、乐队,门廊边的吸烟室、传递餐点的服务员身边……
舞池的正对面。
那位头戴西洋玫瑰的小姐,隔着珠光宝气的翩翩蝴蝶,向他举起了手里的高脚杯。
信生下意识想逃避纪匡蕴的注视,可是脑袋一转,博媚熙金色的卷发又逼他移开了视线,重新与纪匡蕴四目相对。
对面的小姐把酒杯递给路过的侍者,远远向信生行了个礼。接着,纪匡蕴摇动自己的手指,将他的视线吸引过来,然后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她的笑容意味深长,配上轻轻的摇头则更为嘲讽——这人什么都看见了,这人什么都知道了。
「你在看什么?」
博媚熙注意到了情郎的晃神,凑过脑袋望向纪匡蕴的方向。
「纪小姐刚才和我们在一起。」信生看了博媚熙一眼,「你来的时候她才离开不久。她要请书亚品尝她带来的红酒。」
「是吗?」博媚熙的声音有一点点失落。
出于淑士的礼仪,她面带微笑地向对面的纪匡蕴挥手示意。可拉着信生回头之后,博媚熙脸上的雀跃欢欣就消失不见了。
「纪小姐之前托过我一件事,她想找个位会法语的助手。」信生说,在「助手」二字上稍微加重了语气,「我好不容易才请动书亚来晚会,当然要抓紧时间介绍他们认识。」
书亚感觉他话里有话,警觉地皱起了眉头。
「她想找个姑——」
「——孤儿出身的,读过教会学校的。」信生接过了书亚的话,「你们同事里不是也流行这样做吗?纪小姐也想赶这一趟时髦。」
「可——」
书亚开口,却再一次被信生打断,「我想,这对书亚而言也不算是坏事。」
博媚熙明显失去了兴致,点头附和了一下信生的话,目光却飘向了别处。书亚再愚钝,也能从博媚熙的神情中察觉到不对劲。
「我以为我不该招惹纪小姐,」书亚冷冰冰地说,「我以为我应该和你一样。」
吊灯下的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信生的脸,刚好掩盖了他的五味陈杂。
不想回应,他挽起了博媚熙的手臂,请她把自己带到舞池里去,以此躲开书亚质问的凝视。
书亚当然没有走向纪匡蕴。小姐们在这种时候总该主动一些,她是在书亚气得冷笑时出现在他身边的。
「香槟?」她向书亚伸去一只酒杯。
书亚也不管来人是谁,抓起酒杯就往嗓子里猛灌。兑了果汁的气泡酒并不呛人,可是修道士养大的福书亚根本没喝过酒,一口气全部吞到肚子里,没等味道上来就酸了一鼻子。
「咳咳……」
面前又出现了一只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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