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途(5)(2 / 2)
两道汗水从宇文士及的鬓角上快速淌了下来,他瞬间明白了诸将拒绝追随自己的原因。李旭没动,自己只是监军,有权参赞军务,监督主将,却没有权力带兵出击。平素大伙是朋友,主将李旭性子柔和,不争权,所以将士们也不刻意考虑主将和监军谁给他们下命令。而经过昨天一场晚宴,宇文家族准备扶植自家子弟和李旭争权的意图已经表露得非常明显。这个时候将士们再听命令,自然要考虑主将和监军身份的不同。
“我宇文家不会……”宇文士及感觉到自己话在嗓子眼里打滚,就是没勇气说出来。他想承诺一句,宇文家不会忘记大伙今日的作为。但经过昨天一场晚宴,恐怕此刻整个雄武营都知道了宇文家是怎样报答救命恩人的。“宇文家的报答”,这句话在大伙心中早已成为一个笑柄,除非是傻子,没人再相信高贵的宇文世家会把他人的好处记在心上。
“旭子!”宇文士及转过脸,冲着李旭大喊。李旭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违抗将令,否则,纵使有免罪金牌保命,大隋军律也饶不了他。但身为雄武营主将,他却有无数办法和手段让麾下的战斗力打个折扣。宇文士及以己度人,现在也能想出十几个办法阳奉阴违。他可以拖延时间,可以出工不出力,他甚至可以小心的出击,然后找借口快速从战场上退走。有右武侯和右御卫做挡箭牌,能在乱军之中全师而退的人,朝廷绝不会认为他消极避战。
宇文士及平素本来比李旭机智得多,此刻事关家族安危,却不由得他心神不乱。他终于明白了李旭为什么在受到那么明显的排挤之后,还能平心静气地和自己交往。“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他已经想好了报复的办法!”越想,宇文士及觉得自己越陷入了一个巨大阴谋当中。“李安远、慕容罗这些家伙早跟他勾结好了,就是想让宇文家身败名裂!”宇文士及用手掌抹了一把脸,将汗水、眼泪和尘土在脸上抹了个一塌糊涂。他知道这怪不得别人,报应早晚回来,今天恰逢其时。第三次举起长槊,宇文士及的喊声变得歇斯底里,“宇文家的儿郎们,跟我冲啊。让他们看看咱们的血!”
喊罢,他一松缰绳,策马向外。胯下坐骑“唏――溜溜!”发出一声咆哮,前蹄高高地竖起,差点把陷入疯狂状态的宇文监军摔到地上。
“冷静,这样上去,有败无胜。”李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宇文士及身边,用力拉住了对方的马缰绳。“乱兵太多,直接冲上去起不到任何作用!你看看右御卫,他们的兵不比咱们少。”他嘴笨,说不出太多的大道理。脸上的关切的表情和手臂上的力量,已经让疯狂者瞬间清醒。
右武侯早已崩溃了,右御卫试图阻挡右武侯和叛匪,也被溃兵冲了个七零八落。此刻雄武营贸然上前,等于重复一遍右御卫的悲剧。他们只有不到三万兵马,绝对挡不住陷入慌乱状态的四万多溃兵和追随着溃兵脚步呐喊着杀过来数万叛匪。宇文士及知道旭子说得没错,也终于明白大伙并不是故意报复宇文家的目中无人。但怎么办?右御卫的帅旗已经开始动摇了,如果雄武营再不上前,官军将永远挽回败局的机会!
“你带步卒,缓缓顶到右御卫侧后,用弓弩护住中军!”李旭用黑刀指了指右御卫和中军衔接处,以不容置疑口气命令。“排斜阵,以号角命令溃兵绕行。无论是乱军还是叛匪,只要靠近,立即射杀!”
“嗯!”心智大乱的宇文士及点点头,就像任人摆布一个木偶。这是一个不成办法的办法,也许可以收到一定成效。但前提是叛匪不再乱军身后赶得那么急。否则,走投无路的乱军会把雄武营当作另一个右御卫,毫不客气地以刀剑相向。
“骁骑军,出列!”李旭安顿好宇文士及,回头,冲着自己的弟兄们大喝。宇文述可以将那些过去的功劳统统安到他儿子的头上。但今天,发生在数十万袍泽眼前的事实,将无人能够抹杀。
慕容罗和李孟尝各自带着两千多骑兵踏出了本阵。这是最后赶到黎阳,没被打散整合到其他各团的骑兵。经过黎阳两场战斗验证,李旭和宇文士及都看好纯骑兵队伍的攻击力,所以他们将这些骑兵保留了下来,单独编成了一个整体。并按大隋军内分军的传统,命名为骁骑军。(注2)
“卸马具装!”没等宇文士及弄明白旭子想要干什么,他又听到了一个荒唐而大胆的命令。
大隋骑兵防护严密,通常给战马前肢也披以马铠。雄武营非正规府兵,所以马铠并未统一配备。一部分战马包裹得很严实,一部分战马身上却没任何遮掩。
大战当前,李旭不想办法加强战马的防护,却命令麾下将士给所有战马都卸掉了具装。他,到底想干什么?
将士们楞了一下,无法理解这个荒唐的命令。但出于对主将的信赖,他们纷纷跳下战马,快速将拴马铠的绳索割断,将沉重的马铠扔到了地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