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6)(2 / 2)
但这个家族骨子里信奉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变。夏恩出生没两年,夏父就表达出了对这个儿子的不满意。他长得像秀气的小姑娘,性格腼腆又害羞,像只被猎捕的兔子,而非狩猎的猛兽。
十几年后,夏家少主手腕强硬、行事狠辣,是其他人躲都躲不及的煞星。那些在夏恩手上吃过亏的家族,要是知晓这些评价,一定会以为这是刻意编织的诋毁笑料。
夏恩对此不置可否。
他的父亲和他的弟弟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所以夏明宇用如此草草了事的葬礼来做报复,企图再恶心他一回。
夏父虽然不赞同,但以为这样会遂夏恩的意,在最后施舍出他感动自我的仁慈。
然而实际上,这人走茶凉的极大落差映入夏恩的眼里后,一丝波澜也没引起。他从来都没在乎过这些世俗的东西,正如他从未畏惧过很多人竭力逃避的死亡。
骨子里,夏恩认为自己可能更像他妈妈家族的人。他的舅舅小姨、表哥表弟们,大多才华横溢,同时也很神经质。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不是成为酒精和各种药物的俘虏,便是抛家弃子、孑然一身地去追寻遥不可及的精神理想。
对夏恩来说,这个精神理想的投影,一度便是贺斐炎。
初夏的阳光穿过树影,在高大挺拔的男人眉目间落下晃动的光斑。他穿着笔挺的衬衫西裤,默然不语站在那里时,简直像幅艺术品。
夏恩曾被这副皮囊迷惑。他欣赏男人的洒脱不羁,沉迷于他带来的眩晕般的炽热、激烈的感情中。他曾给他贫瘠黑白的世界染上无数绚烂,也如流星般短暂的眨眼即逝。
眼下,他曾想要保护的弟弟走向他的前任男友。他们在他墓地五米开外的灌木丛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夏恩坐在自己墓碑边,百无聊赖地在心里默数,帮这对连酒店费都舍不得掏的狗男男计时,然后满意地发现贺斐炎做1果然还差他一大截。
十来分钟后,两人先后若无其事的从密林里钻出。夏明宇嘴唇红润,眼眸明亮,他揽住贺斐炎,靠在对方腰腹上,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不可一世的夏恩夏大少,居然酒后失足摔死了。夏明宇道,我听到这消息时,简直以为是迟来的愚人节玩笑。
贺斐炎抽着事后烟,目光穿过已成幽灵的夏恩,在墓碑上的名字上一扫,又像被烫着般急急撤离。
早知道我就不让人偷偷换他的药了。夏明宇装模作样地拍拍胸脯。
害得我一直提心吊胆,怕被警方查出来。好在没半天,他们就宣布是意外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是重度抑郁加重度焦虑。他可真能装啊,一直威风凛凛的,看着比谁都厉害谁知啧啧。
斐炎,你就是我的幸运星。我的人生从遇到你开始,就一直一直在走上坡路啊。
明宇少爷,我们只是交易,彼此帮助,彼此成全。贺斐炎淡淡道,你拿到了接班人身份;我得到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们钱货两讫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拔diao无情呢。
夏明宇打趣,从他身上起来,将衬衫扣好,一步步走到夏恩墓碑前。
哥哥,你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差。你知道吗,你留了那么多资产给林阿姨,她照单全收,却连两个小时都抽不出来。
你可是她亲儿子啊。哦,对了,还有我们呼风唤雨的夏老爷。你看他今天这伤心过度、路都走不稳的样子,难以想象他昨晚还同小嫩模快活呢吧?
夏恩,你死了,大家都很开心呢。和夏恩相似的眉眼弯翘起来,表露着主人发自内心的愉悦。
夏恩面无表情。类似的话,他活着的时候听过不少。而死亡并不会让其杀伤力更强。
但林茵怪不得他刚才怎么找都没看到,原来是根本没来。
夏恩有些恍惚。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上次见面,还是一两年前,某个政要组织的宴会上,他们远远地对视过一眼。
林家的小女儿和夏父离婚后没几个月,便嫁给了一个画家。尔后又离婚、再婚。这是颇有名气的一个导演。对方事业很成功,而夏家大少爷是这位新晋的陈夫人不愿意提起的过去。
夏明宇和贺斐炎也走了。太阳从头顶偏斜又下落。一片如血晚霞后,墓地笼进一片黑暗。
夏恩以为自己能看到其他的鬼魂啊灵体啊什么的,但除了幽幽虫鸣和树木错落的黑影,这破地方啥都没有。
他在墓园里逛了一圈又一圈,发现他走不出这个地方。在洛奥斯特家的墓地,他并不觉得孤单;可在这里,他感觉并不好。
他想回去。
可他还回得去吗?
人类夏恩是确凿无疑的死透透了。雄虫夏恩呢?
雄虫夏恩应该也已经死了吧?
调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跨过那道门时,夏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抱着泽维尔自杀时,夏恩残留的自我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他看到的劳埃德濒死生产那一幕
夏恩不愿意去思考后续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感受到心绞的痛感?如果他没死,眼前这些又是什么?
他很确定,这个葬礼是真实存在的。这不是他灵魂回归地球后、正在进行时的现在,而是过去。
它一直在那里,他随时可以知晓。只要他走进那道门,正确的觉查。其间道理,大概和他意识消散前,看到的那些画面差不多
一丝火光在黑暗中亮起。夏恩忽然发现自己漂浮于星河之间。
他懂了。他死了,他又没死;他活着,却又没有。他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有多少个宇宙就有多少个大海,有多少个生灵,就有多少滴水。
他只是回归了生命诞生的地方。他曾经惧怕在虫族的集体意识场里迷失,但其实,迷失也没什么不好。
随着他的意念转变,夏恩的肢体慢慢隐化。
不管是做人,还是当只虫,都又累又难。他低叹着,困意涌上已经不存在的大脑,催促着他融入更高位面的意识之海。
夏恩夏恩
有人在叫他。锲而不舍、持续不断。夏恩原想不理,但诡异的是,他散去的身体又逐渐凝聚,他能感觉到,他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
他恼怒地睁开眼,心情暴躁得差点整个人都要炸掉:没事不要瞎嚷嚷!闭嘴好
青年脖子梗住了。表情停滞在正要发大火的前一瞬。
他的面前,是卷曲蓬松的黑发。再往下,是凌厉深邃的五官,以及一双闪烁着洞悉犀利的金眸。
他的背部和臀部,陷在松软舒服的床垫之中。他的手,紧紧抓着不属于自己的胳膊
而他的辘辘饥肠,在食物香气飘到鼻尖的同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
艹!
夏恩思维还停留在如何保留一点尊严时,胳膊和腿已不听使唤,非常野蛮粗鲁地推开床边的虫,一把朝外扑去,野蛮地抢过来者手里的餐盘,刀叉都不用,直接用手抓起食物,往嘴里狂塞。
他仿佛几天几夜没吃饭、差点饿死的人,直到光了七八个盘子、肚子鼓得简直要涨破了,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说不得不是因为夏恩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吞吃下几头大象。但物理条件不允许。
对于他如此模样,被他蛮横抢夺了食物的高个雄虫和床边的黑发雌虫都表现的很淡定。前者甚至主动给他拿了靠垫,扶着他平躺在地毯上,让他能舒服一点。
在我辛辛苦苦把你捡回来、又花了大价钱给你治疗后黑发雌虫翘着二郎腿,用一贯梳理淡漠的语调认真调侃,我竟然要担心你被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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