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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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前预警:本章反派有伦理方面猎奇恐怖内容,雷者慎入。

※※※

当伏黑惠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花海之中。

上方的天空是单调的灰黑色,不知是云还是烟雾的大块,宛如吸饱了水的棉絮,沉沉压在头顶。在铅灰色的天空映衬之下,包围着他的纯白花海如同发着光的海上浮沫,将人轻轻托举,柔柔地拂过他的脸颊。

飞鸟蹲在他身边,垂下眼,百无聊赖地揪着一朵木春菊的花瓣。

细长的白色花瓣落在他胸口,像是幼鸟换季之时自身上脱落的绒毛。

“……所以这又是到了哪里?”伏黑惠感觉,自己都快习惯眼睛一闭一睁所处场景就换掉了的情形了。

“梦中之梦中。”

见他醒了,飞鸟亦扔掉手里的花,拍拍掌站了起来,对他伸出手:

“你可以理解为像鸡蛋一样的结构:蛋壳里面包着蛋清、蛋清里面包着卵黄,卵黄包着胚——鸡蛋的结构是空间上的嵌套关系,而这种【梦中之梦】,则是意识层面的嵌套。”

“……类似《盗梦空间》那种吗?”动了动四肢,身上束缚已经除去,伏黑惠便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犹豫片刻,他还是搭上了飞鸟的手。

“《盗梦空间》?那个是什么?”

“一部电影。”

“我没看过电影。”

“……哦。”

片刻沉默。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往哪里去?”

“去【胚】那里。”

“?”

“你失去意识后,”飞鸟解释道,“我拆穿了那个女人想要阻止我们通关的谋划。于是她恼羞成怒放出了毒气,我就带着你藏到她的梦里来了。”

“如果把【胚】——也就是这个梦境的核心杀死的话,就能安全出去了。其他被卷入第一场比赛的人的生魂,应该也能成功通关吧。”

空气中飞舞着黑色的薄片,宛如燃烧过后随风飘飞的纸张残屑,却又闪烁着黑色的光泽。

“很好奇吗?”飞鸟看出了伏黑惠的心思,转头对他笑了笑,“好奇的话,可以抓一片看看。”

“它们是什么?”伏黑惠捏住一片——意外发现那薄片有棱有角,入手质感冷硬而光滑。

像是昏暗状态下的镜面,不知道为何,伏黑惠想到了这样一个形容。

“是心灵的碎片。”飞鸟转过头去,望向花的海洋尽头——那里有黑色的风暴在天际线上酝酿,搅动着天空的云烟,形成黑色的漩涡。

“看看吧,”她说,“了解一下我们将会面对的敌人,有着怎样的【本质】。”

“——或许,那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残留的、最后的痕迹了。”

***玛格丽塔的【心灵碎片】***

从以前还在女校学习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那些看上去教养良好的女孩子们,会在背地里称呼我为“老鼠”。

黑色的眼睛,是老鼠的细眼;黄色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是老鼠的皮毛;飘忽瑟缩的黑色的神情,那便当然是老鼠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和光的铁证。

“老鼠的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下水沟的阴森气味”——一次擦拭窗台的时候,我听到了高大的灌木丛背后,那个我曾经视为朋友的女孩子的真实心声。

这倒是实话。

拉斯维加斯灯火辉煌的躯壳之下,城市庞大的排水系统是腐烂污臭的血管,发酵的厨余垃圾供养着城市的“寄生虫”——蟑螂、老鼠和人类,在那里并无区别。

从“鼠洞”钻出来的人,一辈子身上都会残留着洗之不尽的下水道的气味。

我的母亲也是“老鼠”,每晚从鼠洞钻出去揽客,她的生意很好。当母亲接客的时候,她会把我赶到鼠洞外面等客人结束。客人们有的时候会用一些发霉的面包或者香肠来交换母亲,如果用捡到的烂菜叶包裹起来,就会是一顿饭。而赚到的钱,她会买一些没有抽完的烟头,或者酒,或者“药”。

我不喜欢母亲买酒,因为她喝醉了会打我,咒骂我,以及那个据说和我长得很像的父亲;我喜欢母亲买药。

虽然药会花光钱,让我们饿一天乃至更多天,以至于母亲不得不更多地去接客,接客后会买更多的酒——但是母亲注射了药之后,会精神变得很好:

她会抱着我,流着泪给我道歉,说她不是故意要打我的,还会给我讲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还有拇指姑娘。

母亲说,我就像拇指姑娘一样可爱——总有一天,我会被属于我的小燕子接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与住在金盏花里面的王子相遇,每天醒来,都能用盛在铃兰花中的甘美露水作为早餐。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铃兰花是有毒的——根茎叶花果,全株上下,无一不毒。

母亲骗了我:她没有真的见过铃兰花。

而我,直到最后,也没有遇到过属于我的小燕子。

六岁的时候……还是七岁?记不大清了,母亲的一个“老顾客”看上了我。

那个满脸横肉、一张嘴就露出一口黄牙、喷出死老鼠气味的男人掰开我的腿的时候,我用母亲往胳膊上扎的残余的针头扎进了他的脖子。

他死了,如同我在使用针头的时候在心里尖叫的一样:

要是这根针,能像杀死隔壁鼠洞那个老贝克一样,杀死他就好了。

老贝克因为扎针太多次咽了气,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烂得不成人形了。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觉得,老贝克扎的那种液体如果够浓的话,应该也能杀死那个“客人”。

那天我挨了母亲一顿打,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发霉面包的供应源。不过坏了母亲几次生意之后,她也渐渐明白,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使得我变成了某种“特别的”存在。

我的“特别的”能力,可以让我在特定的容器里面凭空制造出我理解范围之内的药物。

母亲用我的能力赚了很多钱,她自己也不用去外面买药了。不过她很怕我抛弃她,有一次甚至试图给我注射那种药,想以此控制我。

不过,我改变了针管内的药物的成分,她没有成功。那之后我便断了她一天的药,母亲从此便不敢对我逼迫太过分——只要不断了她的药。

药、药、药。

我讨厌药。

很多人在我手里做出来的药中死去——他们却称呼我为“下水道的小麦琪”。

把恶魔叫做贤者麦琪,是不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转折发生在八岁的时候,大概吧。可能是我和母亲卖出去太多的药,影响了当地黑帮的生意,有一天一群人闯进鼠洞,带走了我们。

那些人掀开麻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狐狸样细眉细眼、脑袋上有缝线的亚洲男人,正在对我微笑。

母亲的神色变了,原来那也曾经是她的恩客。

我知道了母亲以前是在赌场工作的,她怀孕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母亲被那个男人带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逃走了。

然后,那个男人要从母亲手中带走我。

母亲哭天抢地地高喊“我的小麦琪”,我却没有掉眼泪——于是那个男人又给了母亲一个装着一大笔钱的箱子,母亲这才止住哭声,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过,我并没有听漏掉母亲走出门后,外面传来的枪声。

你为什么不哭呢?那个男人——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父亲问道。

没有哭泣的理由,我回复他,也没有意义。

眼泪是有理由也有意义的,我亲爱的孩子,他说,很多时候,这可以让你不至于显得像异类——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漂亮地落泪,这种技能总是很有价值的。

显然我还需要教育。于是,那个按道理上讲是我生理父亲的男人,在组织里面亲自训练我。

那里有很多身怀特异能力的孩子:有的能够将自己的关节在战斗中自己脱臼又接上,能在近身缠斗中让敌人无法防备;有的能够喷火且不被火伤身;有的能够从手里发出冲击波……还有一些,不过我都忘记了。

和他们相比,我的那一点特异的能力,好像也没有那么特殊了。

如果我不够强的话,那么父亲为什么要接我回来呢?

我和那些孩子一起训练。有一个女孩子,叫玛格丽塔的,在我们里面能力强度是垫底的——她的特异能力是能凭空变出最好吃的小饼干,每次都会分给我们大家。

小饼干比食堂的营养餐好吃很多。大家在训练的时候,也会让着她一点。玛格丽塔很喜欢我,说我像妹妹一样,每次都会给我多分一两块饼干。

但我知道,我不是她的妹妹。玛格丽塔的长相偏向印度人,黑眼黑发,但是眼睛比我大,头发比我卷,五官比我好看很多。

在十岁生日那天,那个男人把我们叫出来,在他面前排成一排,告诉我们说,我们中间只能活一个,成为我们这些人中最后正式入选的精英。

那一次赢的是我。因为我总是给父亲的副官提供药,他很怕我死掉,就提前一周告诉了我这个精英选拔的规矩。

在生日前一天,我央求玛格丽塔做一点巧克力注心的小饼干,作为十岁的生日礼物。这种小饼干很耗费精力,玛格丽塔每次做完都会很虚弱,但她那天还是做了。

“多吃点啊,小麦琪,”她微笑的大眼睛亮亮的,“以后要长得很漂亮,还要高高的、很结实,这样就不会受欺负了。”

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我们分享了小饼干。不过我突然发作了肠胃炎,一块都没有吃掉。

我把我的那块给了那个副官。

我也没有吃饭。

当那些人,包括玛格丽塔,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当父亲摸着我的脑袋、夸奖我“做得真不错,我的小铃兰花,我就知道你能做到”,并将一枚铃兰花式样的戒指套在我手上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除了饥饿。

好饿啊,那个时候我这样想。

好饿、好饿、好饿……

很奇怪吧,明明小时候好像已经习惯了饥饿的感觉,但是十岁的那一天,我久违地再次感受到饥饿的时候,却觉得它难以忍受。

时至今日,那种饥饿的印记,仿佛还烙印在我的胃袋之上。

十叁岁的时候,父亲把我送去了女校,说我应该学着做一个上流社会的淑女。

同班的那些女孩子,她们纤细、整洁、干净、优雅,高鼻深目,有着完全不同于亚洲人的精致立体五官,说话轻声细语,带着富有韵律的美丽腔调——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生物:

她们是人,我是老鼠。

老鼠是人人喊打的。但是,优雅的淑女面对老鼠,并不会做出不体面的打老鼠的动作,而只是会柔弱无力地晕倒。

不过,最开始,她们对我也只是视而不见罢了——如果这样的话,倒还不算难以忍受。

但是……

那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对我伸出手来,说“我们来做朋友吧”这种话呢?

又为什么要在她们面前说:“你们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就是那个……”“原来是做那种不体面工作的啊……”“她母亲是个表子,后来她才被认回来——这是她亲口说的。天知道她是不是也跟着被男人上过”“真恶心”“这种人怎么会进圣玛利亚,真是污染空气”这种真心话来呢?

啊。

原来我的母亲,做的是这样不体面的工作啊,连带着我也不体面了起来。

可是她们,不都是非常体面的人吗?

“我怎么会和老鼠做朋友,你们想多了!”那个我原本以为是天使一样的女孩子,气急败坏地说出了那样的话语。

她说得没错,我想,人和老鼠怎么会交朋友呢?

至于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咒骂老鼠,当然就更不算是有失体面的行为了——反而,她们会因为共享着对于一只老鼠“同仇敌忾”的厌恶,促进她们小团体内部感情交流,从而达到“团结”的目的。

于是,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真好啊,我想,这种人与人间的亲密关系,真是让人羡慕啊。

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那天在灌木丛后说话的女孩子们相继染上了药瘾,纷纷退学了。

“真有趣,我亲爱的小铃兰花。”我的父亲对我说,他显然知道我做了什么,“你看,你渐渐明白了人心。”

我想我或许确实有明白了一些——哪怕皮囊不同,教养环境千差万别,但人心的本质总是相似的。

“不过,你的外观还不像铃兰花那样足以叫人卸下防备、产生亲和的心,”父亲说,“或许我得再给你换个环境。”

然后我就进了修道院,辗转成为了一个护士。

我的新名字叫“玛格丽塔”。

后来,再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呢?

父亲让我去接近一位叫“贞子”的女病人。

试着和她成为朋友吧,父亲说,你会喜欢那孩子的。

***

和贞子的初遇,是在一个早春的清晨。

我在医院花坛的长椅前找到她的时候,女孩一身雪白的长裙,没有穿着白色蓝条纹的病号服,而是将其整整齐齐地垫在身下。

我是从侧面接近贞子的。那个时候,贞子垂着头,膝盖上放着一小捧白色的花,她捏着其中一朵,另一只手一片片地揪掉花瓣,嘴里面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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