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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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这座城市, 形状有些像国际象棋的棋盘。

道路的规划颇为成熟, 而且教堂林立, 充满了浓厚的宗教气息。

如果说亚平宁半岛像一把向下放置的、末端分叉的小剑, 那么佛罗伦萨就处于剑刃上, 而米兰和威尼斯则一左一右的处于剑柄两侧。

再往西一些, 就是危险的法国了。

海蒂有意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来观光的心情减少了一些。

与整城都是赭石黄的佛罗伦萨不同的是,米兰城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奶油白,包括他们的教堂也是如此。

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大教堂使用了白、红、绿的三色花岗岩进行贴面, 虽然远远望着是纯白色,但走近了可以看见富有层次的色彩变化,浮雕也都栩栩如生。

绿白红三色可以组成意大利的国旗, 运用到教堂上也会多几分柔和的美。

而且红色, 更具体的来说是偏粉红色。

当夕光笼罩佛罗伦萨时,整座城市的房顶都会绽露玫瑰红般的色彩, 而大教堂的魅力也会进一步凸显, 如披着薄纱一般染上些许神秘感。

在做达芬奇的女仆时, 她就常常在不远处驻足凝望, 看多少次也仍然会被惊艳到。

相比之下, 米兰大教堂的美更有一种攻击性。

虽然穹顶还没有落成, 但颇有标志性的哥特式尖塔也对称分布着,上千座圣女圣人像遍布在各处,尖塔的数量恐怕也有上百座。

它看起来圣洁而又纯粹, 除了纯白以外没有任何杂色。

海蒂在和达芬奇仰望这座大教堂的时候, 忽然想起了马克·吐温的那句形容词。

『大理石之诗。』

“这座教堂,原先是由米兰的第一位公爵提议建造的。”达芬奇带着她绕过那些雕琢着墙体的工匠,语气颇为熟稔:“他希望通过建造这样宏大的建筑,来感动上帝。”

“用来祈求上天堂?”

“不,祈求一个男性继承人。”达芬奇笑了起来:“可惜的是,他儿子刚上台不久就被暗杀了。”

“这也并不能怪上帝。”海蒂耸了耸肩:“他只祈求要个继承人,又没说清楚不要短命鬼。”

由于这座规模庞大的建筑实在太过考验工程师,所有的门洞也空在那里,连中央大门都没有。

如果真的要为这样如同通天塔一般的教堂安装门扉,必然要铸造巨大的黄铜门,那恐怕不是现在的人能做到的。

达芬奇带着她绕了一圈,还是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也不知道在我活着的时候,能不能看到这座教堂落成以后的全貌。”

海蒂愣了一下,把嗓子眼旁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见过。

直到1965年,米兰大教堂的所有铜门才终于浇铸完成。

她那时候在意大利拍戏,一度随许多朋友在那里合影留念。

她加快了脚步,往熟悉的方向走了几步。

就在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可以拍下蔚蓝的天空与白色的尖塔。

她那时候还拿着蓝莓口味的冰淇淋,和朋友们笑着站在这里,还说等会要一起去长廊里看看。

那时候的自己……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今天。

这一次他们所有人过来进入斯福尔扎城堡,为的是给小公爵庆生。

小男孩如今只有四岁,但已经被宠溺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

斯福尔扎对待哥哥的遗子,确实是表面功夫做足,不惜花重金来满足他的各种要求,还无底线的纵容着这小孩的坏脾气。

海蒂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小公爵,在进宫之后也听到了从女仆到马车夫一致的小声抱怨。

人们对于如今真正的掌权者是谁心知肚明,也乐意去分享他的这些财富。

与美第奇一样的是,这位领主大人也雇佣了大量的画家和艺术家,发展各种庆典和公开表演。

这里是戏剧的天堂,几乎所有手艺人都能混到一口饭吃。

达芬奇一来到这儿,笑容就比平日里多了好些,能够三四天都忙碌的找不着人。

海蒂作为他的女仆反而清闲起来,准备好餐食和衣物之后便会在附近转转,偶尔会去各种小铺子里挑选些新鲜玩意儿。

大城市的好处,在于道路宽阔视野明朗,人的存在感会不断地降低。

站在几十米的高塔前,人似乎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现世的许多庞杂事物反而会转眼就失去了颜色。

小公爵的生日转眼就到了时间,人们成群结队的进入宫廷之中,一块为他庆贺欢呼。

长厅上到处覆着色彩妍丽的丝绸,大朵大朵的鸢尾花和郁金香也缀饰在窗边檐上,乐手们各自拿着模样古怪的乐器,吹奏的格外卖力气。

“——下面,让我们共同欣赏由来自佛罗伦萨的大师列奥纳多·芬奇所带来的庆典表演!”

伴随着诗人贝林乔尼的一声高呼,一列戴着面具的演员由四面八方涌现出来,开始高声唱和着祝祷之词。

小公爵缓缓出现在了大厅的正中央,穿着加冕时的礼服笑容颇为得意。

紧接着,代表着各国的演员们开始一一涌现,围着他献唱又送花,不时的鞠躬行礼或者扮个鬼脸。

闪耀着金银粉末的戏服都由达芬奇亲手设计,让观众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来自哪里。

波兰、西班牙、匈牙利——

每个国家的演员出现之时,围绕着小公爵的舞蹈就会齐齐变化一次,宛如蜂群一般协调而又统一。

小公爵身后的布景换了又换,连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也颇为逼真。

诗人贝林乔尼举起了酒杯,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再次高呼一声:“下面,是表演中最为惊艳的——行星假面舞会!”

跟着演员们一起跳舞的宾客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缓缓升起的帷幕。

穹顶已经被油彩装饰成了天堂的模样,金粉也在灯光下更显得流光溢彩。

幕后的达芬奇点燃了火把,跳跃的火焰很快顺着预定的轨道蜿蜒向前,一路点亮了背景墙上绘制的黄道十二宫。

在那瞬间,半个长厅都开始绽放着烈火般的光彩。

扮演七大行星的演员们同时从升降台上出现,开始沿着轨道公转和自转。

天使挥舞着翅膀缓缓降临,美惠三女神也相继出现。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直到十二点来临,舞会都没有结束,人们都在为不同的理由狂欢。

海蒂穿着颇有些朴素的衣裙,在不起眼的地方靠着立柱喝了半杯麦芽酒。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在米高梅也见识过许多宏大的场面。

可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样壮观而又华丽的场景,会在五百年前如此真实的上演。

这些事物都是无法被留存影响的,如同点燃一朵花一样——

火焰消失之后,一切就终归寂静了。

可列昂纳多,那个在美术史上绽放无数光芒的人,在这样的领域里也曾拥有过这样伟大的作品。

从来自土耳其的弄蛇人,到天使的光环与翅膀,全都是由他亲手设计的。

她喝完这一杯酒的功夫,都能听见好些姑娘在热切的谈论着那个名字。

leo……

下一秒,那褐发褐眸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来跳支舞吗?”

她昂起头看向他,下意识地扬起了笑容。

“好啊。”

这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导演忙了许久,既要操心背景板的机械控制,又得催促着演员们更换戏服,表演结束之后还要去感谢公爵与斯福尔扎先生的赏赐。

等这一夜忙下来,其实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

他顺着小麦饼和葡萄酒的味道一路找过去,却刚好看见他的女仆在抿着酒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决定把吃喝先放一放,趁着还未正式散场,带着她去人海之中一块跳一曲沃尔塔舞。

拨弦钢琴和长笛的声音交织流转,嘈杂中隐约还有娇小姐的笑声。

海蒂有些不熟练地跟随着他的步伐,下意识的看向了他的眼睛。

我在……和达芬奇跳舞。

跳一首五百年前的舞。

他的眼睛让她想起了琥珀,澄净而又温和,而且还泛着淡淡的光。

这样的一个人,像男孩,像少年,又拥有成熟男人所应具备的一切——

优雅的谈吐、俊美的外表,以及足够清醒通透的内心。

有人开始宣布要跳最后一支舞了,乐手们齐齐地停顿了一秒,竟同时演奏起了那首《蓝色多瑙河》。

“我把你的这首歌带了过来。”他垂眸看向她,声音低沉而又带着磁性。

“它确实很美。”

海蒂旋转了一圈,望向天堂般的穹顶,半抱着他的肩膀道:“和女仆跳舞的感觉怎么样?”

“相当不错。”达芬奇扬起了眉毛:“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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