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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樟树下,何如月和青工们围坐一圈。锅炉间门口掉了不少煤渣,青工们还仔细地帮她掸去,又铺了报纸,才让她坐下。

何如月没有拒绝其他车间的青工们旁听,反而还允许他们补充。她有信心,自己能当好这个主持人。

通过郭清和刘德华他们一通抱怨,加上其他人的附和,何如月大致知道了矛盾的始末。

吴柴厂为鼓励增产增效,从去年开始恢复奖金制度,对生产任务重、生产效益高的车间来说,职工的收入一下子提高不少。但奖金的核算不是跟工作量挂勾,而是按工资系数计算。工龄短和工龄长的职工,加班费收入差异巨大。

这还并非主要矛盾,毕竟工龄长的老职工工资级别更高,哪怕撇开加班,就八小时之内,也必定不可能同工同酬。小青工们对加班费的差异也咬牙认了。

真正让他们生气的点在于,加班费已有差异的情况下,他们的排班量却比老职工更多。

厂里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老职工都有家有室,没有那么多时间加班,所以排班时就更侧重没有成家的年轻职工们。

青工们表示,这理由不接受。

郭清就说:“厂长开大会,明明说‘按劳分配’,这是按劳分配吗?”

刘德华也蔫蔫地说:“甘蔗哪有两头甜。又要拿得多,又要干得少,不公平吧?”

说实话,就这么一番听下来,何如月也觉得不公平。

这就是她从历史书里看到的“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论资排辈很严重啊。

从2020回来的何如月太清楚,很多在八十年代欣欣向荣的国企,到了九十年代甚至新世纪,人员越来越冗余,负担越来越重,一派暮气沉沉,最后就悲壮无声地消亡在历史长河里。

这些都是血泪教训啊。

既然现在厂里恢复了奖金制度,说明吴柴厂是意识到了“多干多得”的理念。只是在当下的境况下,不可能一步到位。

她在本子上认真地记着,阳光透过大树的枝桠与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丰峻始终没有露面。他坐在窗口,默默地听着外面的谈话,似乎又陷入了独独属于他的沉思。

这沉思将一切都隔绝在外,只透进了何如月娇俏的声音。

外头,何如月的摸底已经结束。她盖好笔帽,将钢笔插在笔记本上,笑道:“谢谢大家配合我工作,我也是年轻人,我也工资低,我对大家的发言感同身受。不过,老职工们为企业做了那么多年的贡献,我们也不能一笔勾销。我会把大家的意见向厂部传达,争取能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郭清又强调:“说每个车间出两个人,一定要我们自己选啊。你们厂领导选的人,不能代表我们的。”

“明白,这条我也会着重提出的。这样,正好大家都在,要不你们就提一下,总装车间出谁?”

郭清当即愣了。他们还没商量好呢。

“铸工车间呢?”何如月又转向戴学忠,还是那样笑吟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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