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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机械局召开农机质量管理现场会第二次协调会议,吴柴厂相关领导和丰峻齐齐到场。
局长贾岭单独找丰峻谈了话。
“春节沈市长去你家慰问了?”贾岭问。
果然都是消息灵通人士。
丰峻点点头:“是的, 组织上转达对我生父的新年问候。”
“这次省里也在争取邀请到一些省份主管行业的副省长参加现场会, 我跟他们说了,邓省长那是一定要邀请。邓省长可是工业管理上的权威。”
看着贾岭的笑容,丰峻明白, 其实局里就是希望自己也美言几句, 要是能邀请到几个重点省份的省级领导,这个现场会的份量又提升一大截。
说实话, 丰峻也很思念父亲。如果真的能邀请他前来, 父子二人便能在中吴相见。
“我写信去问问。他行程一般都要提前安排, 我也不能确定他一定有时间。”
一听写信, 贾岭皱起了眉头, 当即拎起电话, 拨给局行政科:“联系一下邮政局,以最快的速度安装一门电话。”
得,这还是真急。
挂了电话, 贾岭递过一支笔:“把你家地址留一下, 回头直接安排上门安装。电话费我来跟老董说, 让你们厂里报销。”
丰峻什么话都没说, 家里安电话这事, 就这么给决定了。
从贾岭办公室出来往会议室去时, 听到隔壁书记办公室正传来储方云雄壮的演讲。
“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这次我们多不容易才跟省里争取到这个机会,省里也是花了大力气,这次的现场会, 是建国以来农机行业级别最高、规模最大、领导最重视的一次现场会。不能有一点点闪失, 从现在起,所有人都必须给我打起精神来。尤其你,老董,这可是对你最重要的一次考验!”
董鹤鸣:“以党性保证,我们必定竭尽全力,将所有的精力人力物力都投入到这次现场会上,这不仅是吴柴厂的脸面,也是中吴机械行业的脸面,是宁省机械行业的脸面。”
贾岭听了,微微一笑,带着丰峻推门而入。
“老董决心很大,信心也很大。是好事。很多细节我们会上慢慢讨论,务必万无一失。”
储方云点了点桌上厚厚一沓材料:“局里这回也做了大量工作,还跟兄弟省份取了经,这些都是我们整理的宝贵经验,可以借鉴使用。我看了一下,很多经验教训都很深刻。等下会上摊开讲。”
贾岭也接上:“尤其最近这阶段,厂里的产品不能掉链子,生产质量一定要严抓。”
“放心吧贾局长,我们对产品质量上的要求从来都没放松过,不然怎么捧得回国家金奖。那可是在田间现场当场做过强度试验的。”
面对董鹤鸣的自信,贾岭点头道:“我们也跟市里的媒体打了招呼,这段时间要注意各地的新闻,最近好几家内参的记者在各地暗访,千万别出点什么质量问题,落他们手里就完蛋。”
“呸呸呸。”储方云笑起来,“重视归重视,也不要紧张过度,事在人为。走吧,咱们去会议室。”
…
吴柴厂这边也正热火朝天,何如月正带着人检查礼堂大楼,二楼的小礼堂将是质量管理现场会的主要会议场所,目前正如火如荼地改造布置中。
苏伊若也来帮忙。
苏伊若的春节显然过得十分舒心,往日苍白的脸色也格外红润。
“涛涛见过余叔叔没?”何如月问。
“见过了,余刚请他吃了饭,聊得还算开心。我们家人……也觉得余刚不错。”
看来事情就算定下了,何如月笑道:“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苏伊若微微一笑:“如月,你说得对,涛涛已经长大了……”
这话有深意。何如月心中一动,直觉苏伊若说的不仅仅是凌涛的年龄。
但她没追问,也只笑道:“是吧,他只比我小一岁呢。”
苏伊若转头,静静地望着何如月,望了好一会儿。
或许这就是亲妈吧。何如月已经能独挡一面,甚至背负着全厂两千多名职工的期望,而她苏伊若,竟然还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孩子,需要在自己的羽翼下成长,需要小心呵护他的感受。
不,不需要了。
凌涛和余刚的会面很成功。
可越是谈笑风生,苏伊若就越是冷静。凌涛的变化,来自于他对余刚认知的变化。苏伊若第一次发现,那个和余刚谈行业、谈未来、谈毕业分配的凌涛,早已是陌生的凌涛。
并非小孩不懂得权衡利弊,但小孩的利弊只在当下,只有成年人方能看得长远。
凌涛已经懂得看得长远。
“等忙过现场会,我打算和你余叔叔领证了。”苏伊若道。
何如月惊喜地抱住苏伊若:“苏阿姨,恭喜你!特别真心那种!”
“谢谢你。”苏伊若轻拍她的背,“也是特别真心的那种。”
…
市委大院,费敏才拎着包出去开会,刚下楼,迎面碰见进来的夏宏光。
“老夏。”费敏才主动跟夏宏光打招呼。
寡嫂再嫁夏宏光,共同把兄长的遗孤养大,费敏才对夏宏光一直很客气。而且年初三在夏家闹得不欢而散,费敏才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夏宏光也并未有芥蒂,向费敏才点点头:“费秘书长要出门啊?”
“出去开会。”费敏才往旁边走了两步,示意夏宏光跟上来。
“那天孙樱态度不好,我替她跟嫂子道个歉,麻烦你转告。”费敏才低声道。
夏宏光略一思忖:“珍珠呢,向来有口无心,你也别往心里去。但后来我们跟小舟了解过,的确孙主任是误会他了。人家小刘也是思想独立的姑娘,她有选择的权利,小刘选择了小舟,怎么能说是小舟抢宜年的女朋友对吧?这帽子扣得有点太大了,伤兄弟感情啊。”
他大着胆子观察费敏才的反应,发现费敏才并没有生气,于是鼓足勇气道:“更何况……宜年也有特殊情况,不适合再跟小刘发展了吧……”
真是句句重点,让费敏才无话可说。
费敏才点点头:“我是不怪小舟的,你们把小舟教育得很好,我替我大哥高兴。有空我找小舟谈谈吧。”
“好的,小舟其实很敬重你的。”夏宏光深深地望他一眼,又微微颔首之后告辞而去。
…
中吴市出现连续盗窃案,费远舟一下午都在现场勘察,回到局里又累又渴,冲进办公室放下沉重的器材就嚷嚷:“我滴个妈,绝了,密室盗窃!我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小舟。”
费远舟定睛一看,赫然发现费敏才坐在办公室最后一个位置上。办公室没开灯,外边天色已经渐暗,他竟然没发现。
“叔叔!”费远舟赶紧打开灯,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费敏才指指热水瓶,“不着急,你先倒水喝。”
“哎好嘞,我真渴死了。”费远舟抱歉地笑笑,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也顾不上烫嘴,呲牙裂嘴地喝完了。
看着侄子满头大汗,脸上还蹭了不少灰,费敏才有些心疼。
跟自己儿子比,这侄子吃了不少苦。但他却比从小受尽宠爱的那个更加懂事和成熟。
费远舟喝完才想起:“叔叔你来多久了?我给你也倒杯水。”说着就要去找茶缸。
但这全是大老爷们的办公室,竟找不出一只干净的茶缸,费远舟尴尬地拎出一只磕了大半瓷的茶缸:“叔叔你将就点?”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叔叔何时能将就了。
屁个“将就”,只有“讲究”。
果然费敏才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说着他站起身,缓缓走到费远舟身边,深深凝望他一眼,眼神中似有对晚辈的欣赏,也有些许遗憾。
“叔叔……”费远舟有些不知所措。
他猜测费敏才是因为年初三那场不欢而散的家宴而来,但他猜不透费敏才的立场。
“婶婶那天在你家冲动了,你们年轻人的感情问题,我们长辈不应该干涉其中,这一点我批评过你婶婶了……”
费远舟耐心地听着,他知道,后面一定会有“不过”。
果然,费敏才深深吸一口气,又道:“不过,你妹妹那小嘴也太麻利了,说话吊心火啊。”
费远舟不以为然:“真话常常让人难堪罢了。小孩子还不懂迂回。”
费敏才扬眉,发现这个侄子沉着中已渐渐生出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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