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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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星河从何家离开, 已经是午后,临走还被老何强塞了两份糖水。

车子从繁华闹市穿过, 经过了几个公交站,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右拐,驶进树木阴翳又环境清幽的小路。

“严医生回来啦?”门卫大叔认得他,于是打了声招呼。

严星河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 放慢车速, 经过了刻着“时代花园”四个红色楷体字的大石头,渐渐驶进小区停车场。

电梯上到十二楼, 他走出来, 鞋跟叩地的细微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开来。

屋子里也是一片寂静和昏暗, 他走过去, 将挡着玻璃门的厚重窗帘往两边一拉, 阳光争先恐后的涌进来, 有细微的尘屑在光线中飘舞着。

他现在原地眯起眼看了会儿外头的天气,然后才转身,将带回来的两份糖水放进冰箱, 是双皮奶, 一份原味一份红豆。

屋子里陈设简洁, 没有多余累赘的东西, 整洁到有些像样板间, 严星河从厨房出来, 直接就进了书房, 很快就响起了翻书的声音。

相比于严星河此处的宁静,何家那头明显就要热闹许多。

“老何,来碗红豆沙, 再打包份花生糊汤圆, 核桃馅儿的。”这是老熟客,一来坐下连菜单都不用看,也不用想,张口就点好了单。

说完从桌上抽了张餐巾纸,擦擦桌子,然后看着在一旁拣豆子的何秋水,搭话道:“阿水不去午睡啊?”

“不睡咯,现在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何秋水笑眯眯的,声音甜又脆,让人不由自主的就生出想和她聊天的兴趣来。

午后气温渐升,店里也慢慢热闹了起来,不时就有人过来过来点单,还有外卖的,何秋水走不稳,不好帮忙端碗碟,便一边拣豆子一边帮忙打包。

过了会儿,温妮过来道:“我来装,囡囡你去收钱。”

何秋水便坐到了门口的收银台后边,看见春天的暖阳从门缝溜进室内,洒下影影绰绰的光斑,有趣极了。

天还没热的时候,下午三四点是店里人最多的时段,周围的老街坊们得了空,午睡起来了,便过来要一碗糖水,坐着和邻居聊天。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说闲话。

这下何秋水就惨了,这会儿大家最关心的就是她,一会儿张家的大妈问:“阿水你腿怎么样啦?”

她答:“蛮好的,医生讲再过一个月没事的话就可以拆外固定支架了。”

大妈哎哟一声,问:“那能好得像正常人一样不啦?”

“当然可以了,今天才见到严医生,严医生说啦,只要好好锻炼,能好得根本看不出骨折过!”温妮眉头抬了抬,立刻就大声应道。

大妈哦哦了两声,似有些尴尬,没有再问下去,别家的阿姨又接着关切道:“那阿水以后还能不能跳舞呀?学了那么久,不跳了老可惜的。”

“嗐,这不是身体不允许么,不跳舞总好过不能走路,再说了,家里不还有个店么,不跳舞了就回来接班呗。”温妮边说,边把一份椰汁花生糊端到阿姨面前。

白瓷的碗里,刚盛进来的花生糊结成了一层“衣”,和白色的椰汁井水不犯河水,花生浓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旁人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把话题又转向了别的家长里短,比如谁家婆媳打架了之类的。

何秋水在一旁坐着静静的听,半晌何曦捧着两个碗从厨房跑出来,到了她跟前,把碗一放,“小姑姑,我们吃下午茶呀。”

透明的玻璃小碗里,装着菠萝、草莓和橙子切成的水果丁,拌了酸奶,上头还撒了一把坚果,看起来十分诱人。

何曦搬了张椅子,和何秋水并排坐着,挖了一口橙子放嘴里,咂咂嘴,有些故作深沉的评论道:“味道还不错,就是酸奶有点酸了。”

酸奶是何秋水早上起床才做的,将将能吃,她嗤了声,“那么能你怎么不做,你作业写完了吗?”

一招制敌,还要继续发表演说的何曦立刻就萎顿下来,蔫头耷脑的叹了口气,“没有呀,太难了,我太难了。”

何秋水闻言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骂了句:“就你这样憨吃酣睡的,有什么可难的,你知道严医生多勤快么?人家晚上都还在办公室看书!”

住院的时候经常过几天就碰到严医生值班,有时候她睡不着,在病区里晃荡,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就会看到严医生要么在工作要么在看书。

她问过小美,小美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都定期要考试的,想晋升职称,还要发文章,护士都要,更别说医生了,他们更难。”

何秋水听了以后觉得,果然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就像她在歌舞团,不也年年都有考核么。

见她拿中午才见过的医生叔叔来压自己,何曦嘴一撇,“小姑姑,你咋不和我爸比比吃鸡呢?”

何秋水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何曦乜斜着眼瞅她,“菜是硬伤,我都不要你像我爸那样厉害,你干嘛非要我像医生叔叔那样努力学习?”

“……嘿,我说你……学习不多好,歪理还挺会说。”何秋水都被他气笑了,一巴掌就呼他脑门上。

何曦抱着碗跳下椅子,朝她吐吐舌头,就远远的跑开了。

何秋水正要说他,就听见身旁的门口传来一阵窸窣的推门声,她立刻下意识的笑着扭过头去,刚要说欢迎光临,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凝住了。

她的声音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半晌才讷讷的叫了一声来人,“……张老师。”

张从真是何秋水的老师,从她上附中开始,就带她过她的专业课,直到她保送容城舞蹈学院,就顺利的拜入张从真门下,继续学习古典舞,专攻汉唐舞,一度是张从真看好的接班人。

何秋水在舞蹈上是有天赋的,从小她就表现出对音律节奏的敏感和喜爱,五岁时容珍珍便想送她去特长班,舞蹈是她自己选的,后来容珍珍病笃,临终前最放心不下女儿。

她不怕老何再娶个老婆,但怕后妈对女儿不好,于是拉着老何的袖子,用尽力气求他,求他对女儿好点,别断了她的前程。

所以后来不管再难,老何也没有动过让何秋水放弃学习舞蹈的念头,因为在他心里,妻子的决定是最正确的。

容珍珍也没有料到,老何会一个人带着女儿,守着她的牌位,一过就是差不多二十年罢。

“阿水……”张从真慢慢的抬腿走进店里,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目光从她已经变得有些丰满的脸颊上滑落,在她的伤腿上顿了顿,然后眼底闪过痛色。

温妮从窗口后面看到她,忙走了出来,“囡囡,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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