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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倦本来就心虚,这一下子,他差点跳起来。

王爷。

不同于以往的温和,薛放离神色冷漠,甚至称得上是阴鸷,颇是可怕。

江倦叹了一口气,王爷还真的生气了,他只好主动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我应该小心一点,不让自己掉进水里。

薛放离捏住他的下颌,眼皮轻垂,听不出情绪地问他:你认为你错在此处?

江倦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是吗?

顿了一下,江倦小声地抱怨:不怪我的。本来都好好的,我还拉住了那个人,可就是我的手滑了一下

薛放离看他一眼,少年就连认错,也一脸的无辜,他压抑住心底的戾气,最终只是缓缓地说:小心一点?

你可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1?

江倦还真不知道,他小声地说:现在我知道了,可是

这又不一样。有人落了水,难道就不管他吗?

薛放离平静地说: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御马场内,到处都是禁卫军。今日你若不在,他落了水,其他的马夫愿意搭救便搭救,不愿意搭救,他被溺死也无人追究,这些禁卫军一步也不会走开,因为他只是一个马夫,他只是一个奴才,活着默默无闻,死了也无人惋惜。

江倦怔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茫然地说:就算是奴才,他也是人啊,他只是在讨生活

讨生活。

薛放离重复了一遍,双目轻轻阖上。

他不愿再去回想那一刻,江倦趴在岸边,结果一个不慎也落入了水中他本在冷眼旁观,从江倦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就不悦到了极点,甚至在想少年总爱多管闲事,不若就给他一些教训吧。

可少年真的落了水,从来自诩无畏无惧的他,竟也生出了几分惧意与恐慌。

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他有多恐慌失去,这一刻就有多么大的戾气,薛放离神色晦暗不已,声线冰冷至极,你可真是生了副菩萨心肠啊。

话音落下,似乎又想起什么,薛放离轻嗤一声,也是,本王怎么就忘了,你本就是个小菩萨。

奴才也是人,他们只是在讨生活

灵魂深处的暴戾在肆虐,滔天的怒火在翻涌,可薛放离也只能克制道:小菩萨,你下凡这一趟,还真是为了度化苍生啊。

强行压下戾气,薛放离拂袖而去,却在帐外看见一人。

苏斐月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他颇为意外地挑着眉,唇边的笑意很深。

那一日,弘兴帝召他入宫,问他如何看待立离王为储君,他答的是。

现在尚且无人约束得了王爷,他日又有何人能约束王爷?

啧。

当时似乎答得太果决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史记》。

第62章 想做咸鱼第62天

王爷对他发了这么大一通火,江倦有点懵。

他怔怔地坐了好久,连侍女拿了手炉替他烘干衣物与头发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帐子又被撩开,有人走了进来,江倦下意识唤道:王爷

是我。

苏斐月对他笑了一下,身后还跟着汪总管与太医。

汪总管一见江倦这可怜样儿,嘴里就哎哟了起来,王妃,您可得注意些,你身子骨本就不好。

他匆忙上前来,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一个手炉,开始帮江倦烘头发,太医也在苏斐月的示意下,来给江倦把脉。

王妃并无大碍,只是衣物倒是可以烘干,但多少要一些时间,王妃还是快些去沐浴,免得着了凉。

没事就好,苏斐月颔首,他看了一眼江倦,还是蔫巴巴的模样,便坐到他身边,轻声道:不要想太多。我倒觉得,你的观点

苏斐月笑意盎然:颇有意思。

江倦一怔,问他:你听见了?

苏斐月嗯了一声,也不隐瞒,奴才是人,贵人也是人,只是停顿片刻,苏斐月道:你既然如此做想,想必也不喜欢驱使他人,但凡事都要尽力而为,王爷说得不错,若他不在,不能及时拉住你,禁卫军又来迟了,你该如何呢?

心善是好事,但下一次,多顾惜一下你自。

他态度温柔,一番循循善诱,江倦听进去了,他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苏斐月看看他,又调侃道:幸好你那番话没让扶莺听了去,否则只怕她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江倦茫然地问:为什么会睡不着觉?

苏斐月望着江倦,神色温柔,我与扶莺,都颇为推崇五柳先生。

五柳先生?陶渊明?

江倦眨了眨眼睛,苏斐月吟诵道: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1。

江倦背诵过全文,《桃花源记》。

苏斐月赞叹道:不错,正是此篇,你也读过?

问完,他自却是笑了,你既然会有这般想法,自当读过此篇,我们倒是志趣相投。

苏斐月替江倦圆上了说辞,江倦想了想,也没有反驳,默认了下来,苏斐月还要与他说什么,又有人来了,探头探脑地在外张望。

倦哥!倦哥!

薛从筠打听过了,他五哥不在,这才又偷摸溜了过来,我和蒋轻凉给你把猫弄来了,你快来

他突然瞄到苏斐月,赶紧站好了身体,生怕被告状,姑父。

苏斐月笑着点头,问江倦:是来找你的?

听见薛从筠提猫,江倦就又低落了起来,他想起了王爷,只嗯了一声,苏斐月拍了拍他的肩,与他一同去散散心吧。

江倦本来不想去,但苏斐月安慰了他这么久,江倦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那我也不留了,苏斐月道,陛下让我过来看看,既然你无事,我这便去向他回禀。

苏斐月起了身,而江倦要与薛从筠出去,就不能这么一副模样到处跑,热水已经烧好了,江倦就去沐浴了。

不多时,他收拾好自,薛从筠立刻把他拉走。

到了地方,蒋轻凉坐在树上,正在与顾浦望吵架。

当然,他在单方面地与顾浦望吵架。

姓顾的,你真是老奸巨猾,用心极度险恶,我就说好端端地你钓什么鱼,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做人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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