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小当家 第81节(2 / 2)
凌昱拿茶盏抵在皎然的粉唇上,以拯救她陷入思绪中堪比倒挂油壶的嘴角,“你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天子要纳谁入宫,确实不是皎然三言两语就能置喙的,凌昱收回手自己也就着茶盏饮下一口,“宫中高位妃嫔不多,又多是臣子皇亲塞进去的,圣人难得有自己上心的人,你操心也没用。”
天子的喜好向来秘而不宣,皎然心中一惊,没想到凌昱会同自己点明到这里,虽没说什么实质性的话,但也是言简意赅了。
圣人幼登龙椅,经历多少风雨,拔除多少佞臣才得以拨开云雾重掌朝局,对外家根基深厚的妃嫔自是忌惮有加,也不会容人忤他的意,只是皎然没想到,朝局之上和后宫之中的皇帝,行事作风如此不同。
世人多赞他仁厚,当初皎仁甫觊觎皇位,本该千刀万剐,但本朝有不杀文臣的规矩,皇帝还真就免了他死罪,只举家发配边疆,这是人前的皇帝,而人后的天子,端看他的后宫,就知他只是以仁君的姿态立世,而非软弱好说话之人,这么一来,墨书筠的算盘怕是怎么打都不响了。
皎然侧过身端起酒注子给凌昱斟了一杯,递到他手里,算是谢过他给了这么重要的情报,果然人熟了就是好说话。
没想到凌昱却不接,搂着她一动不动。
皎然无奈,只能端到他嘴边,凌昱小酌一口,倾身在她唇边啄了啄,几日不见,好似怎么亲都不过瘾似的,抬手接过酒盏放回桌面。
皎然心道不妙,他前手刚放下,她就又端起来,自顾自饮了一口,笑盈盈看着凌昱,那眼中的意味,也就情人间看得懂。
凌昱自然是受用得不行,一口过后,意犹未尽地低声道,“果然金杯银杯,都不如皮杯。”
果然什么都堵不住他这张嘴!光天化日之下,皎然是红着一张脸,下了大决心才做出喂酒这种事儿的。
又一口入嘴,寻着凌昱松懈给她注酒的空档,就从他腿上跳下来,蹦蹦跳跳跑到外间的屏风前,轻声对凌昱喊话:“几日不见,你可有事?”
凌昱挑眉,“没事还不能来找你了?”
那可不是,以前世子爷可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皎然一边系着披风,见凌昱向他招手,扬了扬头,她才不过去呢,“我怕你箭在弦上收不住。”
凌昱“嗬”了一声:“想什么呢,真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正事儿还没说。”
真有事儿?皎然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却在这个时候,园子里传来皓哥儿的声音,小人儿身上挂着金环铃铛,一路的“蹬蹬蹬”伴随“铃铃铃”,嘴里急切地喊着“然姐姐然姐姐。”
皎然走到水榭外一看,皓哥儿腿短跑不过彩絮儿,彩絮儿边跑边朝她做手势,皎然这边还没跟凌昱交代完,便没走过去,彩絮儿到了近前直喘气,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快去,去前院看看。”
皎然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爱彩絮儿的误打误撞了,她绕回去朝凌昱道,“你先自便,外边儿有事,我先出去了。”
凌昱已经走到屏风前,见状也没为难皎然,替她将披风拢了拢便由她去。
皓哥儿“蹬蹬蹬”的还没跑到,皎然和彩絮儿已经往回走了,只能半路刹车又跟在皎然尾巴后面出去。
“然姐姐,坏人,有坏人。”皓哥儿嘟着嘴道。
皎然面色却很平静,以前她是怕有人闹事儿的,自从“四大金刚”镇宅,酒店就跟有了金钟罩似的,让皎然觉得这园子拘着这四位是太屈才了,只是飞月却丝毫不觉得,她说,“公子吩咐的就是任务,没有大小之分。”
当事人都不急,皎然还能说什么?
有他们在此,皎然心态也跟着改变,现在竟然变得有点好奇,谁没事儿来找事儿。
皎然摸了摸皓哥儿的小萝卜头,本想让彩絮儿将他抱到另一处去,但想了想,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被人护一世的命,多经些事对皓哥儿非坏事,便没将小人儿赶走。
前院吵吵杂杂,皎然喜静厌吵,远远听着脑壳都疼,这种吵吵闹闹的场合,烦也烦死了。
到了月亮门,皎然便闪到墙边悄声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唬得皓哥儿原本要往前迈的小短腿也跟着一顿,蹦跳着躲在皎然身后有样学样地贴墙听着。
皎然牵着皓哥儿回到前院时,芙蓉儿正举着手示意酒客稍安勿躁,“店内一切无恙,四季春供应如常,大家不要听信谣言。”
但芙蓉儿一张小嘴哪敌得过一群爷们的大嗓门,只能扯着嗓门嚷嚷道,“大家别吵了,听我说。”
“叫你们当家的出来,我们不要听你这个跑腿的胡诌。”有人喊道。
也有人嚷嚷着起哄,“退钱,退钱!”
最后一个跟着一个都在喊退钱。
芙蓉儿气得嘴唇都在抖,偏过头见皎然站到她身边,喊了声“姑娘”,眼睛总算亮了亮,舒了一口气。
“你们不是要见我们当家的吗,我们当家的出来了。”芙蓉儿叉着腰喊道,边说着,边将手中收集的一捆纸给皎然看。
皎然抖了抖被芙蓉儿攥得有些皱的绵纸,上面洋洋洒洒写着四季园负债累累,背后靠山倒台,即将破产云云的虎狼之词,皎然嘴角讥笑,眼前酒客人手一张,听彩絮儿说,是有人洒在四季园门前铺了一地,这是直奔着毁她家业来的?
童家庄的四季春还没开坛,至今园内产量不高,所以买酒还是要登记交订金购买,前几日皎然回来时,翻了下那定酒的账册,已经排到三月初去了,往常定酒只能定两日,如今扩成半月,好不容易订上的酒,怎么都想退了?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眼前有几个眼熟的和酒店有食材交易的老脸,食材繁杂,日日结算费工夫,时常半月才有一结,这些人闹着还债皎然还能理解,但那些定酒的,皎然还琢磨不明白怎么也跟着瞎起哄要退钱。
思来想去,只怕这些人不只是想要钱这么简单。
不得不说,皎然出乎意料地和这些人“想到一处”去了。
那些人见大当家的走了出来,都直了直身子,燃起了斗志。
这里头多数没见过皎然,盯着小当家的脸半日才又张嘴道:“小娘子,酒我们不要了,你给我们退银子吧。”这还是好说话的。
皎然收回了神,笑道,“要退银子当然能退,但你总要跟我说说为的什么?”皎然没有跟着大喊大叫,她语气平缓,这些人为了听她说话,也都静了下来。
那人见皎然如此爽快,举着手中的纸道,“听说四季园时日不多,我们恐怕银子打水漂,而且……”这人显然就是人云亦云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说着都要怀疑自己了。
旁边另一人抢着道,“听说前几日上元节,河边落水的女子,正是饮了贵园的四季春才失足坠落河里。”那人提高了音调道,“这酒,这酒是不祥之酒。”
那女子的死状在街头巷尾传了几日,有人传她正是醉了酒,才醺醺倒到地无所防备,被那专剃人头发的恶霸瞧上,最后失了头发又失了清白还没了性命,听者无不叹息。
这男子说完,便有人跟着附和,“对对,是不祥之酒,不能喝。”
不祥之酒的名头可就大了,时人多信鬼神之说,若非皎然知道那女子是替死鬼,差点也要信了。
皓哥儿听了个懵懵懂懂,但也拽紧了小拳头,眉头倒竖,星眼圆睁,童声不大却尖锐道,“胡说,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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