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同是被人冷落忽略的皇子,他对这个九皇弟一开始就抱着好感,再加上他早熟的聪才过人,能理解这人人畏惧的小皇子之思,因而更加和龙玄夜走的近了。更奇怪的是,他那终年病弱缠身之躯,却在接近九皇弟的期间内愈发的康健,彷若有一股无形的气趋走了病魔,让他一天天復原,直到和常人无异。为此,他更是看重这对他人是恶鬼,于他却如福星的九皇弟。
从此之后,只要是他有的,就必会替龙玄夜准备一份,他对这九皇弟的关爱甚至比自己同母的亲弟更深。常人无法理解他们兄弟之间多年来所建立的默契,因而多有误解,以为龙玄夜哪天势必会拥兵自重,谋夺皇位,但只有他明白,这九皇弟对尘世间的荣华富贵,甚至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根本毫无所感,他的阴冷残性天生,睥睨万物,凡事只求一己之乐,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唯独对那,让他真心廝守了五年夫妻情份的九王妃,宫雪初……然而如今宫雪初已魂归于天,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他九皇弟真正在意的事了。
一晃数年,往事幽幽如过眼云烟,玄武帝心有所感的叹道「过了这么多年,九弟你还是如过往那般,对这世间万物丝毫不上心,真不知你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陛下何出此言?」龙玄夜问,清冷的神色间有些漫不经心。
「这么说吧,倘若朕今日赏你金银万两,数百甲封地,九弟可有何感?」
「嗯……那臣弟自当谢过陛下之恩。」
见他仍是漫不经心的回着,玄武帝不禁笑叹「这就是朕感叹的地方,这些年来不论再多财富封地荣宠也入不了你眼,那么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物能让你真心欢喜?」
一般世人,不论如何内心多少都存有一些私欲或想望,若两者皆无,清心寡欲者倒能避世潜心修行,但以他这九皇弟残佞的心性,断然不可能走修道之路。既然如此,难道也只有无止尽的杀戮才能让他的残心有一丝快活吗?
听了这番话,龙玄夜才稍稍敛了思绪,勾唇道「陛下日理万机,以天下为重,何需在意区区一名臣子的喜乐与否。」
「九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在当朕的臣子之前,你就已是朕的手足,怎能和其他人相比。」
「是臣弟失言了。」
「知道失言就自罚三杯吧。」
闻言,龙玄夜慢悠悠的喝了三杯酒,玄武帝也不在意,端着酒杯继续缅怀过去,轻声叹道「岁月匆匆,晃眼即过,今日想来倍感伤怀。九弟啊,你可记得当年我俩还是皇子之时,曾数度驰骋于万里林间骑射打猎,逐风驾驭,随心所致,不知有多畅意。」
「确实曾有过那样的时光,只可惜那些都已是陈年往事,过去的,终究不会再回来,又何必掛记于心。」
听他这番冷情的言谈,玄武帝不怒反笑,「说的好,人活在这世上也不过数十载的年月,何必让过去牵绊自己一生。」
玄武帝朗声轻笑数声,眉目一缓,顺着话题切入重点,「九弟,其实朕此番召你回京师,除了祭奠雪妃的忌日,无非也是希望你能从此长留于京。如今边疆乱源已定,朕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臣子在朝中稳定纲纪,而你当然是朕的不二人选。」
「长留于京……」龙玄夜唇角微扬,轻慢的续道「陛下对臣弟的性子应当十分了解,这京师的规矩太多,若就这么定居下来,只怕臣弟毋能遵从那板正的教条礼节,若是如此,还请陛下多加包涵。」
言下之意,就是玄武帝若要留下他九王爷于京,就只能对他狂浪的行径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在召他回京之前,玄武帝早已料想到可能的情况,因此面色未变的回道「朕自然明白九弟你的意思,要你敛起那狂放不羈的性子日日守在京师,也真是委屈了,所以趁你这次回京,朕帮你安排了些事,好让九弟你不会觉得日子太无趣。」
「喔?那臣弟倒是好奇陛下为臣弟安排了些什么大事。」
「雪妃辞世多年,你那九王妃之位都空悬了这么久,少一个正主子为你持家,也难怪你对京城没一丝留恋。因此朕想着,也是时候帮你安排这续絃之事了。」玄武帝说得头头是道,忽略了龙玄夜瞬变的冰寒眸色,滔滔续道「朕这些时日帮你物色了些名门闺秀,各个都是一时之选,名册也已让人送到你府上,有时间你就从中好生挑选,若有属意之人,朕就立即赐婚。雪妃在天之灵,也必然会希望你能就此好好的……」
玄武帝的话尚未说完,随即听见啪的一声,那本握在龙玄夜手里的玉杯竟在瞬间化为碎片,甚有几个零星残片朝玄武帝喷了过去。
见状,玄武帝身旁近身的侍卫一阵紧张,各个手握刀柄,神色警戒的护在玄武帝的跟前,而原本悠扬飘送的丝竹之乐也嘎然而止,让底下的大臣皆一脸惶然,屏着气息面对这剑拔孥张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