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位发话的青年名为郭仁,父亲乃是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郭守。这郭仁和一旁的吴世藩相比,倒也是眉清目秀,但就是流露着一股嬉謔的气质显得有些不庄重。此时在吴世藩面前找到了个表现的机会,正犹自沾沾自喜。
吴世藩哼了一声道:「你们这是只知其一,这酱菜好虽好,但它能够远近驰名最关键的因素是那个。」
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那金色牌匾道:「你们可知那匾上三字是谁所题?」
罗文龙转头看了看后道:「小阁老,这匾额并未落款,瞧不出为谁所书。但见那笔力猷劲,想必也是位不凡的人物吧?」他见吴世藩似乎颇为推崇这匾额,便多奉承了几句。
「算你还有些眼力!」吴世藩拍了拍罗文龙的肩之后笑道:「今日就让你们长长见识吧,那牌匾上三字乃是我爹亲笔所书!」
原来这间熹朝靖嘉九年创办的酱菜铺,原是一处六个人合伙开的开办的小店铺,名为“六心居”,意为齐心合力。由于酱菜味道好,生意兴隆,于是便扩充了门面。
虽说生意越做越大,但店前匾额不但小,还有些简陋,他们便想换块能和现在兴隆生意相称的牌匾。
六人便找到了吴嵩题匾,吴嵩题匾时说:「一人一条心,不好。」便把“心”字加上了一撇,成了六必居。
吴嵩题完后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你们既然除了茶其他六件都卖,便叫六必居吧!」
眾人听了后还未回过神,这郭仁就先讚道:「原来竟是出自吴相之手啊!我就在想,这天下除了吴首辅,还有谁能写出如此字来。」
这郭仁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比罗文龙高明多了,拍得让吴世藩是舒舒服服的。
其他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个个不吝溢美之词,到最后连吴世藩如此厚脸皮都有些吃不消了,便道:「好了好了,一群马屁精,今日可不是来饮酒作乐的,别忘了那日刘希淳在客栈带给我们的耻辱啊!」
罗文龙忿忿不平地附和道:「是啊!那日本来都要得手了,广陵王却半路杀出来,自己出尽锋头,却让我们在几位美人面前丢尽脸面。」
吴世藩恨恨地道:「什么燕城三俊,凭什么是他们三个?」
原来,吴世藩早已对此耿耿于怀,此时新仇旧恨,更添怒气。
郭仁道:「我父亲对那凌府一家也早已是积怨已久,凌枫辰的父亲仗着官大便处处压我爹一头。」
兵部左侍郎为兵部的二把手,兵部尚书凌钧正好是郭守的顶头上司。凌均为人刚正不阿,一板一眼,即使郭守佔了兵部侍郎这肥缺,但却无法捞到什么油水。
吴世藩咬牙道:「就没有办法能让他们重重地跌一跤?难道他们三个真的洁身自好,毫无破绽?」
眾人陷入沉思,罗文龙忽然双眼一亮,喜道:「小阁老,那广陵王前先天离京去了。据东厂的李公公的情报,他身边仅带一个管家,连亲卫都没带。」
吴世藩疑道:「这刘希淳这时出京做什么?你那情报可靠吗?」
只见他忽然独眼一转,说道:「难不成,真是为了那洛倾城?」
郭仁此时道:「东厂的情报网可是不输锦衣卫,不论那广陵王为何出京,只要能对他造成重挫,便能一解咱心头之恨啊!」
顿了一会儿又道:「更重要的是能对裕王一派造成重创,这样景王殿下被封太子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
吴世藩听了拍手道:「是啊,景王殿下昨日刚和我说,近日三殿下大力拉拢朝中的年轻官员,这燕城三俊正是帮凶,要我找时间给他们一点警告。我正愁着呢,没想到机会立马送上门来…」
裕王就是靖嘉皇帝的第三子刘载垕,靖嘉二十八年三月,太子刘载壡薨,裕王以次序当为太子。但由于太子早逝,皇上迟迟未予册立。
景王贪婪蛮横,倒和吴世藩臭味相投。朝中以吴嵩为首的一些保守派的文官,如郭仁的父亲郭守及东缉事场的番子们便是拥立四皇子景王殿下的,他们对外敌的政策为能和亲便和亲,不能和亲便花钱消灾。景王一派在文官儒道中也是股不小的力量,毕竟,保守派的文人都认为,这壤外必先安内,须贯彻中庸及平稳之道,不须和蛮夷之邦一般见识。
而以潯阳王、镇北将军赵盛等武将及一些年轻气盛如燕城三俊等人为首的积极派则是拥戴三皇子裕王殿下。他们则是抨击保守派尸位素餐,保守派享于现状,却不瞭解黎民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两派争论已久,但这靖嘉皇帝是个不问苍生问鬼神的皇帝,数年不上朝,沉迷于炼丹修道等长生之术中,所有政事一率由内阁首辅吴嵩全权处理,因此保守派大佔上风,直到近年燕城三俊声名鹊起才稍微平衡了点。
吴世藩心里衡量了一番:「是啊,保住景王爷的未来才是首要之重。爹常说,当朝首辅也敌不过圣眷正隆的一小吏,你官再大皇帝还不是一句话便可让你脑袋和脖子分家。所以这押宝的赌注非常大啊,押对了,便是一辈子富贵荣华享不尽。若押错…可不知会不会连那新帝的清算都逃不过啊!」
眾人见吴世藩沉默已久,忽然双手一握,沉声道:「我想好了,这刘希淳若真是为了那洛霞南下,我们便让东厂将消息传播出去,反正厂卫那渲染的功夫,绝对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他停了一会儿狠狠道:「若是这明的不行,哼,难道他真自认武功天下无敌了吗?」便要罗文龙附耳过来,只见他低声的不知交代些什么,两人只是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