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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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颂馆换了新助教, 谢行俭的请假计划只好提前结束, 第二天天蒙蒙亮, 他就背起书箱赶往国子监。

来到后一看, 发现称颂馆一扫之前的萧瑟寂寥, 偌大的门前, 三三两两的站了好几位同窗在那等候。

钟木鸿跟他差不多同一个时间段进的院子, “听说昨晚祭酒大人连夜被召见宫,在里头呆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后一副垂头耷脑的样子, 似是被皇上训教了一番。”

钟木鸿瞧了眼几个老生同窗,低声道,“他们几个貌似家中有人在宫里当差, 知道等会祭酒大人要亲临称颂馆, 这不,大清早的就眼巴巴的赶过来了?瞧着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样儿, 穿起馆里的衣裳倒也有几分书生气。”

这番话说的谢行俭心头一动, 再瞧不远处四五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郎, 通通舍弃了平日的绫罗绸缎, 均换上一身简朴的书生长袍, 头上还有模有样的摘除了翡翠玉冠, 只拿了一块蓝布条绑发。

不过若是能忽略掉他们眼中对身上书生袍的憎恶感那就装的更像样了。

谢行俭沉吟片刻,忽然歪着头微笑调侃道,“木鸿兄瞒的我好苦啊, 祭酒大人半夜入宫这般隐蔽的事, 木鸿兄竟然都知晓,嘿嘿,木鸿兄眼线着实通达。”

钟木鸿低着头,闻言不由的眼神一黯,艰难的朝谢行俭笑了笑,语气苦涩道,“也不是什么好声张的喜事,我索性便跟你说一说。”

“我所处的钟氏一族在新旧朝廷更替的那几年,穷的连水都喝不着,后来新朝建立后,宫里招使唤的奴才,我几个祖叔走投无路,只好卖身进了宫……”

谢行俭脸上的笑容一敛,想不到钟木鸿的背景竟然是这样。

男子卖身入宫能干什么,只能是……

“抱歉,我不是有心冒犯。”谢行俭歉意的拱手。

“无碍。”钟木鸿缓缓道,“几位族叔是大义之人,钟家这些年因为有族叔的照顾,渐渐有了起色,他们虽是刀锯之余,在木鸿心中却是极其崇高的长辈。”

谢行俭默默点头,古代看中男丁的身份,倘若不是穷途末路被逼上了绝境,谁家会舍得让男儿郎净身当太监。

钟木鸿看着谢行俭略显心疼的表情,心头一热,觉得自己运气着实不错,进国子监头一天就结识了这般好的朋友,感怀道,“我入国子监,一半是因为登州那边的同窗出了事,一半是有宫中那几位族叔的帮衬……”

钟木鸿拿肩膀撞了撞谢行俭,故意打趣道,“咱们这些平民能进国子监,多多少少都是有原因的,如今我已经将我的底牌透漏给你看了,你还没跟我说说你呢?诶,行俭兄莫非宫里也有人?”

宫里有人?不不不,谢行俭摇头。

他长叹一口气,摊着两只手,一脸为难道,“你要是说远洲府谢氏宫里有人我是信的,我出生的这个平阳郡谢氏都是泥腿子,怎么可能宫里有人。”

“那你是……”如何进的国子监。

“自然是有高人相助。”谢行俭偏头,照着钟木鸿耳语几声。

“徐!”钟木鸿眼神愣直,趁着钟木俭惊悚尖叫,谢行俭眼疾手快的捂住钟木鸿的嘴巴。

“小点声!”谢行俭低声警告道,“别到处说啊,这事徐大人没跟我提过,想必也不想外人知晓,我把你当兄弟才跟你通个气,你可别说漏了嘴。”

钟木鸿的嘴被谢行俭死死捂着不能说话,只好一个劲的点头回应。

谢行俭见状,松开手掌。

钟木鸿得了呼吸自由,背着书箱小小的退后一步,像是在动物园看老虎一般,瞪着稀奇的眼珠子,将谢行俭上上下下的打量,然后夸张的嘿了一声。

“看不出来,你来头不小啊——”

谢行俭实在受不了钟木鸿好好的一个呆头书生突然变得油腻腻的,正好走廊拐角传出窸窸窣窣的衣料声,他忙道,“别贫嘴了,那边来人了!”

不远处的老生同窗们耳尖的也听到了动静,连忙站直身子,微垂着脑袋拱手向来人行礼。

谢行俭和钟木鸿来这么多天都没见过祭酒廖大人,听前头同窗喊祭酒大人,两人忙有模有样的拱手问安。

廖大人身材矮小,头发稀疏雪白,看上去应该有六十多岁,许是老年人怕冷的缘故,廖大人穿得很厚,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圆滚滚的雪球。

廖大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谢行俭偷偷抬眸瞄了一眼。

几人中间站着的,正是宋通宋大人。

谢行俭大为欢喜,宋大人出身礼部,最是注重礼仪,怪不得这帮老生换了华服扮作书生,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新助教是宋大人。

谢行俭想,以后有了宋大人监察称颂馆规制,称颂馆应该能改掉之前的颓废和落寞,到时候称颂馆定会在六馆中展露头角。

身后有人将馆门打了开来,廖大人一干人进去后,谢行俭和钟木鸿背着书箱,紧随其后的坐到位子上。

称颂馆的斋夫端了好几把椅子摆在前面,谢行俭一瞧这架势,就知道等会廖大人要说上好长一段话。

果然,廖大人坐下后,先是厉声痛批了两个助教先生,也难为廖大人读书人脑子,愣是嚼了一堆生涩词汇,然而底下的学生目光迷离,显然是听不懂廖大人在说些什么。

廖大人气的白胡子抖三抖,“瞧你们一个个呆头钝夫的姿态,老夫羞于说你们是监中学生,说出去老夫脸都不知往哪搁!”

底下人纷纷羞愧低头,其实不怪他们听不懂,主要是廖大人骂人喜欢引经据典,言语间太过深奥。

他们这些膏粱子弟,连书角都没摸齐全的人,怎么可能听得懂。

不过,谢行俭倒听的津津有味,实在是廖大人妙语连珠,一连串骂人的话说出来,却不带一个脏字,若论指桑骂槐的技术,想必廖大人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

底下全程能听懂的当然不止谢行俭一人,钟木鸿以及各地的优监生几乎都听懂了。

廖大人见还有人‘捧场’,心情这才好受一些,他捧起茶盏,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称颂馆出了事,老夫这个祭酒也有过错,实在是年底了,老夫近日忙的很,不得空来称颂馆走一走……”

廖大人佯装自责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突然传出冷笑声。

谢行俭好奇的循声望去,只见坐在廖大人左侧的张司业皮笑肉不笑道:“廖大人得皇上看中,日理万机,自然脱不开身来下官这小小的称颂馆看上一眼。”

“大胆张卢顺!”

廖大人重重的放下茶盏,吹胡子瞪眼的吼道,“你休要在这胡搅蛮缠,你身为称颂馆司业,玩忽职守一事老夫还未与你好好的聊一聊,你倒好,还谴责起老夫来了?”

张卢顺鄙夷道,“哼,大人分明就是与下官作对!”

说着,张卢顺抬手指向底下,“每回监中分给称颂馆的学生都是其余五馆不敢要的,大人让下官怎么管?”

张卢顺快步走到底下,随手拍了张桌子,讥讽道,“这是礼部侍郎娘家小舅子的侄儿!”

随后转了一圈,又拍了几张,嘴里接二连三的蹦出一堆官职。

“曹太尉嫡母兄舅的外孙!”

“这个,工部左侍郎家的小公子!”

“还有这个,太史令家的二郎!”

……

“还有这边,这边,大人您仔细看看,哪一个学生背后长辈的官位拉出来不比下官高,大人您说,要下官如何管?下官管的起吗?”

张卢顺气的将桌子拍的梆梆响,“称颂馆上一任司业是何下场,大人您比下官更清楚!”

廖大人黑着脸,只见张卢顺理了理褶皱的衣摆,漫不经心道,“下官今年方不惑之年,还想着多活几年呢……”

钟木鸿微微低头跟谢行俭咬耳朵,“听我族叔说,咱们馆上一任司业因为当众责罚了一学生,被学生父亲以泄私愤之名参了一本,丢了官便罢,参司业的那人还跪求皇上禁司业后三代科考,哎!”

“这么严重?”谢行俭眉头一皱,“司业管教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爹爹这么不识抬举还状告老师的……”

钟木鸿没有说话,因为张司业绕到了优监生这边来了。

张卢顺大手往谢行俭这边一挥,示意廖大人看过来,“优监生倒是挑了些家世清贫的给下官,哼,可惜啊,却是些连尊师重道都不懂的愣头青。”

谢行俭知道张司业是在讽刺谢廷火烧助教,但就这样笼统的将所有的优监生都扣上大帽子是不是有些过分。

廖大人因为谢廷冒犯助教一事被敬元帝狠狠的骂了一顿,心里也有些不待见谢廷。

“谢廷人呢?”

廖大人扫了一眼底下的学生,怒目道,“谁是谢廷?站出来让老夫瞧瞧,究竟是何等胆大包天的少年,竟然敢对先生做出火烧一事?”

谢行俭伸长脖子,他也想看看这位与他同姓的‘英雄’长什么样,然而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到谢廷站出来。

有学生小声道,“谢廷被杖责伤了身,眼下正躺在家下不来床,怕是今日不能见大人了……”

廖大人被堵的说不出话,因为杖责五十的命令是他下的。

谢廷不在,廖大人一时下不来台,这时身边跟随的人立马在廖大人耳边说了几句。

廖大人恍然回过神,指着右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宋通,认真介绍道,“诸位,老夫身边这位宋大人,日后便是称颂馆的助教先生。”

宋通舒展开眉头,声音依旧与去年谢行俭在府城听到的那般冷冽。

“廖大人,下官有几句话想说——”

廖大人忙伸手,“宋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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