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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私心考虑,顾恺让人将钢琴搬进了主卧。

于是这晚洗过澡后,顾恺便说要弹钢琴给裴温听。他让裴温坐在床边,而自己则坐在钢琴前。

房间里没开主灯,只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亮这间卧室,光线柔和不刺目,显得十分温馨。

窗帘半开,被晚风轻轻吹动,窗外夜凉如水,月华如练,群星在深蓝的天幕中眨着眼睛。

夏天来临,夜晚会有蚊子,但幸好原本的屋主给窗户都加了纱窗,完全不用担心蚊子问题。

弹什么?顾恺随意在钢琴上弹了几个音。

这架钢琴买了好些年了,价格不菲,而它的质量也对得起这个价格,音色圆润明亮,手感也很好。

这钢琴是顾恺的父母为他买的,也是顾恺最喜欢的钢琴。

给裴温弹,自然得用他最喜欢的钢琴弹。

随意。裴温脱了拖鞋,坐在床上,手臂抱着双膝。

顾恺望了眼窗外的月色,笑道:

此情此景,没什么比一曲《月光》更合适了。

贝多芬的《月光》?裴温问。

但凡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贝多芬的《月光》这首名曲。

不是。顾恺道,德彪西的《月光》。

德彪西?

嗯。

印象派裴温喃喃自语了一句。

幼年学过的一点二胡早就还给了老师,对于这些人名,只剩下大概的印象。

他还记得自己拉的第一首曲子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就在他思维发散时,顾恺已经开始弹奏了。

德彪西的《月光》第一个音节便十足的柔和,月光像是少女柔软的指尖抚过你的脸庞,它静谧地凝望着大地,月色洒落湖面,水面上波光闪闪,闪烁出银质般的光芒。

那月色随着缓缓流动的湖水无声地流淌。

初时极缓,后面又逐渐激昂起来,激昂过后,又是平静。

时轻时重、时疾时缓的乐声正如人的心潮起起伏伏,像是少女眼含着泪光,于平静下暗藏着波涛汹涌,专注地凝视着你。

那是一种美到心碎的感受,几乎让人难以承受。

裴温不由得攥紧了睡裤柔软透气的棉麻布料。

他看着顾恺的脸,看他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中,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身体随着乐声自然地晃动。

让裴温忍不住想起了现在某个著名的钢琴家,弹钢琴时全情投入,动作幅度很夸张,常被人说笑。

顾恺比他的动作要小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顾恺停下演奏,回头对裴温笑了笑:

喜欢么?

裴温还沉湎在刚才的氛围中,几乎有点回不过神。

嗯喜欢。

回答得好勉强,顾恺调侃。

由于裴温背着光,顾恺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他隐约间看见裴温脸上有什么闪着光。

顾恺仔细一看。

那好像是泪。

顾恺顿了顿:怎么哭了?

裴温愣了下,才抹了下脸,摸到一手的冰凉湿润。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神,还看到了手腕上的疤痕。

裴温想到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绝望地给顾恺打电话,但顾恺手机关机。

他以为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他以为自己是多余的,不被需要的,不被爱的。

他深陷泥沼,无法自拔。可现在他知道他不是。

裴温又擦了下脸,眼泪却再度掉下来、

顾恺无声地叹口气,起身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温声问:还想听什么吗?

从梁医生那儿,顾恺了解到,抑郁症患者需要的不是劝慰和开解,而是陪伴。

从前裴温一哭,一难过,顾恺就绞尽脑汁地哄他开心,其实没什么必要。

这不仅劝不到裴温,反而会让顾恺自己身心俱疲。

如果哄哄就能开心起来,那抑郁症也不是病了。

裴温想了想,说:《小星星》。

顾恺笑了下,摸摸他的头发:好。

《小星星变奏曲》是莫扎特最广为流传的作品之一,这得益于儿歌《小星星》的广泛传播,国内几乎没有人不会哼两句。

轻快、活泼的曲调让人联想到夏夜的草坪,星空闪烁,萤火虫漫天飞舞,孩子们在草坪上追逐打着灯笼的萤火虫。

莫扎特的作品总是带着孩童般的浪漫天真和自然纯粹的诗意。

顾恺演奏的小星星没有那么活泼,但比裴温从前听到的版本更加甜蜜,草坪上的人不再是一群孩子,而成了一对恋人。

他们倚靠着彼此,望着满天繁星,望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不久,裴温便觉得坐着的姿势太累,于是拉开被子躺下,靠在床头看顾恺。

顾恺弹着弹着,裴温点的《小星星变奏曲》莫名变成了《哥德堡变奏曲》。

等顾恺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回头瞄裴温一眼,他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顾恺便没再改回去,继续弹这支曲子。

裴温。

弹着弹着,顾恺突然开口说话。

他的手没停,他柔和的嗓音融合在音乐里,并不显得突兀。

嗯?裴温回应道。

顾恺斟酌了一下,认真说道:

如果你觉得我陪你养病这个说法让你感觉有压力,那你就当咱们是在度假。

虽然裴温没说,但顾恺感受到这几天裴温有些焦虑。

裴温没出声。

顾恺自顾自地继续说:比起别的,我更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任何要求。

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一切都刚刚好。顾恺望了望窗外,过几天我们把后面的地松松土,种点菜,你觉得怎么样?

嗯。裴温答应。

顾恺说:你不需要着急,也不需要自责,不需要去想未来很远的事情,只要仔细感受当下的生活就好了。

当下裴温自语。

他的当下往往充满痛苦,犹如一个溺水之人。他的未来更是无垠的黑暗,看不到头。

这让裴温总是生不起继续走下去的勇气,想要结束。

对,当下。

顾恺没有回头,钢琴声亦停了下来,他双手放在黑白琴键上,背对着裴温说:

如果你不想出门,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做任何事,那咱们就不出门,不见别人,什么也不做。

咱们每天就种种花,种种菜,你给我做各种好吃的,我给你画画,给你弹琴,你喜欢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如果你什么都不喜欢,只想自己安静待着,那也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顾恺抬起头,望着白色天花板,说完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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