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埋头做事的时候,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没多久就到了过年的时候, 年节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每年都是这些事情, 大朝会上, 司徒瑾拿出来的成绩依旧非常漂亮, 倒是叫其他人都显得暗淡无光了起来,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
等到过了元宵节,司徒瑾就迫不及待回了皇庄, 没办法,他发现,跟无休止地应酬与人际往来相比, 还是皇庄上更清静一点。
司徒瑾到了皇庄上的时候, 正好遇到同样刚刚过来的贾敬,不由有些诧异:“这年还没有过完呢?肃之你不多在家陪陪老国公爷还有妻儿?”
贾敬早就娶妻生子, 儿子贾珍都已经十几岁了。贾赦苦笑了一声:“殿下, 别提了, 这年过得也是不消停!”
司徒瑾一时好奇, 问道:“这是怎么了?没听说贾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贾代化虽说不比贾代善圣眷浓厚, 却也是条老狐狸,他如今潇潇洒洒地将兵权一交, 仅剩的儿子又走了科举,宁国府俨然就是一副想要改换门庭的做派, 这般知情识趣, 圣上对贾代化固然不比对贾代善那般信任荣宠,但是也是颇为优容的。
贾代化如今就是轻轻松松在家带带孙子贾珍,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贾敬如今也正是有奔头的时候,家里头也没别的什么事情,怎么又有什么不消停的事情呢?
贾敬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倒不是我们家,而是荣国府那边!堂叔别的都好,就是在家事上头,对我那婶娘没辙!而且,我那堂弟贾政也是个不消停的货色,本事不大,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利索,在外头也不见他有多能干,偏偏我那婶娘一门心思偏着他!大年初一的时候,贾政他媳妇王氏给他生了个女儿,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家的确贵重,大年初一的生辰也挺巧的,但是这八字又真的贵重到什么地方去了?偏生我那婶娘在那里大做文章,硬是说那个丫头命格贵重,将来是要做贵人什么的,总之,折腾得不得安宁!”
其实问题也很简单,无非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贾赦的妻子张氏出生高贵,一家子没一个好惹的,嫁给贾赦之后,已经为贾赦生下了一子一女。长子贾瑚,长女贾珊,乳名就唤作珊珊,史氏对长子所出的子女都不怎么上心,对于贾政的长子贾珠也就是那样,表面上的关心而已,毕竟,贾珠出生之前,王家落难,贾家差点没叫王氏直接病逝了去,偏偏王氏怀上了贾珠,贾家再不择手段,也不能对自家子嗣下手,因此,到底叫王氏顺顺利利将贾珠生了下来。
王氏之后一直摆出一副吃斋念佛的模样,贾家这边贾代善也担心别人有什么闲话,因此,也打消了儿子和老妻想要让王氏腾出位置来的想法,没办法,贾政如今的位置很尴尬,与其娶个不像样的继室,还不如先叫王氏占着位置,起码王氏如今这个身份,也不敢多作妖。
结果就几年的功夫,王家就缓过气来了。王家那边,王家老爷子当年直接病逝了,但是还有两个儿子,都被充军发配了,老大王子胜是个不成器的,在边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老二王子腾却是个狠人,居然在边关就叫他翻了身,几年的功夫,居然已经做上了校尉,他心思灵活,武艺娴熟,又懂得兵法,知道进退,得了上官的赏识,加上王家当年好歹还在军中有些香火情谊,一下子就有了扶摇而上的趋势。
王子腾这种人,若是生在乱世,说不定真叫他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了,贾代善也怕他真的在边关成了气候,干脆暗中插了一手,王子腾直接被调到了京城,在五城兵马司做了武官,听起来京城不错,但是想要在京城立功,再进一步,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贾代善又碍于王子腾的手腕,加上贾政前两年还娶了个二房,也挺不讲究,因此,贾代善暗示了一下史氏,王氏如今虽说还吃斋念佛,但是二房那边又被王氏掌握在了手里。
王氏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生得也并不差,虽说不识字,但是知情识趣起来,一般人也未必比得上,何况如果说她以前的时候,还有一些因为出身王家而带来的傲气的话,如今随着家族的衰败,唯一的依靠只剩下了正在挣扎着想要努力往上爬的二哥,而若是贾家有意打压,王子腾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五城兵马司养老了。因此,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王家,王氏都必须在贾家取得更多的话语权,于是,时隔数年之后,她又怀孕了。
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就跟史氏说什么胎梦,说是在梦中看到天花坠落什么的,原本她的产期应该是在元宵节前后,结果,大年初一的时候就生了。当然了,虽说是十月怀胎,但是提前或者是延后半个月都是正常的事情,不过,贾敬私心里头就怀疑王氏没准就是为了弄个好时辰,故意喝了催产的汤药,要不然,怎么大年初一半夜里头发动,清晨的时候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呢?
史氏也不知道是真相信了王氏这个孩子不凡,还是有些别的什么打算,总之,孩子一出生,就将人抱到了自个院子里头,表示她要亲自抚养,这也就罢了,张氏也不在意这个,她可不觉得孩子给婆婆养着是什么好事,跟着自己,岂不是更加放心?但是,史氏接下来的举动就戳了张氏的肺管子了。
史氏公然让下人叫这个因为生在大年初一,取名叫做元春的女孩是大姑娘,呵呵,她是大姑娘,那贾珊又是什么?
之前贾珠被人称作是珠大爷,已经叫张氏觉得不快,只是史氏和二房那边表示,这是二房的排行,张氏就忍了,可是,元春那是二房姑娘的待遇吗?身边的乳母,丫鬟,乃至份例配置都是比着贾敏这个小姑子来的。贾敏是什么人,国公嫡女,张氏给贾珊配置下人的时候,都比贾敏的例稍微减了一些,结果,二房的姑娘,居然都直接比着贾敏来了,这是要翻天啊!
张氏虽说很有涵养,但是遇上史氏这么不讲究的,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了,她要是没有女儿,自然什么也不会说,问题是,她是有个女儿的!贾瑚从小聪明伶俐,经常被贾代善带在身边教养,张氏是不担心的,可是,贾珊呢,女孩子真正快活的时光,其实也就是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出嫁了之后,难免就有各种不自在,婆家那边一个孝字,再有什么女戒女德什么的,就能压得人有苦说不出,就像是张氏,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史氏宁可叫一帮下人闲着,也要让儿媳妇伺候饮食,谱摆得只怕比皇后都大,想到自个女儿出嫁之后说不定也得过这种日子,张氏就想着要更宠爱女儿一些。
原本,贾珊是家中的嫡长孙女,贾赦这个世子所出,除了贾敏这个姑姑,家里的姑娘里头,最尊贵的也就是她了,结果呢,平白无故冒出个元春来,直接压了贾珊一头。这不仅仅是待遇的问题的,史氏若是用自个的私房,私底下多多补贴一番贾珊,哪怕是两个孩子一般的待遇,张氏也就忍了,偏偏如今,这样的差别待遇,显得元春才是荣府这一代最尊贵的,贾珊这个长房长女倒是搞得像是小妇养的一般了。这里头的含着的意味很明显,分明就是史氏有意抬着二房跟大房打擂!
张氏也不是软柿子,回头就跟贾赦一块,找到了宁国府头上。谁让宁国府是长房,是族长呢,贾代化如今年纪大了,族里的事情很多都是交给贾敬解决的,于是,贾敬就得面对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了。
贾敬跑去找贾代善,贾代善如今几乎已经不管家里的事情了,自个也不住在荣禧堂,搬到了梨香院静养,没办法,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旧伤时常发作,也只能好生保养,除了京营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问。
结果,贾敬不得不去跟史氏打交道,结果史氏那张脸立马拉下来了,直接表示,自个养个孙女,还要族长那边插手,这算是哪门子道理,贾敬根本没办法跟这等妇人讲道理,最后只得悻悻地回去了。而接着,荣府那边,史氏就借故折腾了贾赦和张氏一番,贾赦做儿子的,只能憋着,张氏却是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抱着贾珊,回自个娘家去了,她娘家得力,这等关系到名分的大事,干什么要忍着呢?
贾赦上门去接媳妇,差点没被几个舅子收拾了一番,回头又来找贾敬诉苦,贾敬恨不得关上自家大门,表示荣府之人不得入内,可惜的是,这根本不可能!
贾赦也憋屈啊,只是,自家老娘作妖,他这个做儿子的,稍微有点不满,史氏就敢拍着大腿说他忤逆不孝,贾赦还能怎么办呢?他也很绝望啊!
贾代善对于史氏终究还是有着夫妻之情的,即便想要劝导一番,史氏却也理直气壮,表示,老大什么都有了,贾政这个老二虽说会读书,却一直时运不济,至今还是个白身,日后他们老两口百年之后,老二可就要被扫地出门了,还不兴她这个老婆子活着的时候多给小儿子打算打算啊!
贾代善不忍心告诉老妻,贾政就是个绣花枕头,读书倒是用功,但是其实一直没开窍,也就比草包强点,毕竟,死记硬背还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那是真不行!做父母的,总有那个怜惜弱小的想法,贾代善虽说是一家之主,但是,他当初叫贾政读书,也是想要改换门楣,如今瞧着贾政不开窍,难免有些悔意,早知道贾政不是这块料,还不如叫他点武艺,让他从军呢,有贾家的安排,混点军功什么的,如今怎么着,也能有个正经的官身了,也不至于蹉跎到今天。
如今,贾赦在东宫那边地位稳固,只要东宫不倒,将来贾赦继承爵位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可以如了他“恩侯”这个字,做个太平侯爷,可是贾政呢,仕途上头几乎是没什么指望了,因此,老妻偏着点贾政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这么一想,贾代善屁股也坐歪了,到最后,也只是提醒了一下史氏要一视同仁,至于其他的,他也想不到那么多。
史氏最终还是将元春身边伺候的人削减到了跟贾珊一般,其实在她本心里头,也没觉得孙女就比自家女儿强了,之前纯粹就是打算恶心贾赦他们的,如今也算是如了愿,还探知到了贾代善的底线,史氏暂时也就满足了。史氏这边收了手,那边张氏有了个台阶下,自然也就回来了。
荣国府那边又一团和气了,贾敬却只觉得里外不是人,最后,也不乐意多管了,跟贾代化一说,就先跑皇庄上来了。
司徒瑾听得目瞪口呆,他可真不知道,荣国府居然这般热闹,最终,他摇了摇头,说道:“荣国公年纪大了,他大概是觉得不聋不瞎,不做家翁,只不过,这等事情,一旦起了个头,之后可就没完没了了!”
贾敬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还觉得婶娘是个明理知事的,如今一看,还是个胡搅蛮缠的妇人!”
司徒瑾也没多想,只是说道:“这又是何苦呢,日后荣国公百年之后,恩侯袭爵,她不还得依靠恩侯这个长子吗?难道还能依靠贾政那个次子?”
“谁知道呢,估计她会压着不许分家吧!”贾敬随口说道,想着以后的情况,贾敬不由头疼,贾代善跟贾代化一样,身体都大不如前了,按照太医的说法,就算是好生静养,也就是七八年的事情了,何况,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又怎么不可能不管别的事情,只管静养。等到贾代善不在了,史氏借着老太君的身份,还这能做得出压着不许分家的事情。
不过,贾敬的想象力也仅仅就是这样了,夫死从子,史氏一个老太太还能怎么样呢,她能给贾政争取的,也就是多分一点私房而已,其他的,国法家法在,她还做不了那个主!
司徒瑾也没有想太多,他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兴趣不算很大。贾家如今是一门双国公,颇为荣耀,但是想要保持这样的荣耀,可就很艰难了。贾敬跟贾赦还算不错,勉强能够守成,而贾家想要真正成为屹立朝堂不倒的那种世家,还是得看子弟的教养。
因此,司徒瑾多了句嘴,问道:“肃之,你孩子多大了?”
说到儿子,贾敬就有点头疼,贾珍聪明是聪明,但是从来不放在正道上,家里又惯着,因此,十岁出头的人了,读书习武都不成器,每次贾敬想要教训,贾代化就拦着,自个媳妇因为至今只有这么个宝贝疙瘩,也是挡着,以至于这小子再过几年都要成婚生子了,还是一副典型的膏梁纨袴的模样。
贾敬只得说道:“好叫殿下知道,犬子过了年就十一了,不成器得很!”
司徒瑾笑道:“孩子不成器,教训一下就好了,何况,他这般无非就是没吃过什么苦头,不知道天底下的事情来得都不容易,回头叫他知道一下,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了!”
贾敬听着却是心中一动,他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殿下,臣能将犬子带到皇庄上来吗?”
司徒瑾随口说道:“随便啊,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如果乐意的话,直接带过来就是!除了那些机密的地方不能去之外,其他地方都没问题!”
贾敬直接说道:“殿下尽管放心,臣就是想要叫犬子过来跟着庄子上的农人干点活计,吃吃苦头,省得整日里一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模样!臣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头悬梁锥刺股了,他呢?一本书翻来覆去读了几遍,读了后面忘了前面,臣真是……唉!”
贾敬心中嘀咕起来,这小子聪明劲是有的,可惜的是,只放在偷懒上头了。不过贾敬也能理解,自个小时候之所以用功,完全是知道情况,不用功的话,等到大哥继承了爵位,自己就是宁府的旁支族人了,想着看到那些旁支族人为了一点钱财,时不时上门求肯打秋风,贾敬就不由打了个寒战,他可不想落到这个地步,有这样的动力,才能坚持苦读下去。
而贾珍呢,他出生的时候,自己就是宁国公世子了,贾敬夫妻两个至今也就生了贾珍一个,连个庶出的都没有,他将来铁板钉钉地宁国府继承人,自然没有需要努力的动力,难怪懒散得很!
贾敬这边下了决心,司徒瑾却有些诧异,不过既然贾敬自个都不心疼,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因此,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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