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流出峡图(1 / 2)
连日来,于凤凰都沉浸在困惑和隐约的忧虑中。
那张被林纪楠小心地藏在相册夹层里的照片,那可以让人癫狂,神智恍惚,肢体抽搐的蓝色药剂,那个戴着黑色面纱的男人,那个陈旧的紫薇花荷包……
于凤凰感觉有些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是那个螳螂,还是那个黄雀呢?
势力甚广,人人畏惧的三叔布局这么久,就为了得到林家绣法吗?
于凤凰站起身来,推开窗棂,窗外阳光正好。
小伙计庚大壮推动着轮椅朝后花园走去,轮椅上坐着两眼无神的林桐卓。
这个英俊的男人,自己曾经多么痴迷,如今却犹如路人一般。
于凤凰一阵哽咽。
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口红,细心地将自己的嘴唇涂抹的红润有光泽。
大波浪的卷发被挽到脑后,斜插一根景泰蓝的碧玉步摇。
墨绿色的旗袍,白色的高跟鞋。
于凤凰看着衣柜镜子中的自己,轻声叹了一口气。
如此年轻的年纪,却早就死了多次。
有谁能想到镜子中的自己曾生过一个孩子呢?
有谁知道镜子中的自己曾杀死过六个人呢?
有谁知道镜子中的自己受过生死特训呢?
于凤凰朝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
她要出去走走,呼吸一下云水镇的新鲜空气,重新梳理一下杂乱的思绪。
……
自从回到云水镇还不曾回家看过。
想起自己的爹娘将孟水芸和那个女婴接到自己家中照顾,于凤凰感觉胸里翻涌着莫名的愤怒。
高跟鞋缓慢地行走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
行人纷纷瞩目,眼前的女子如此姣好,仿佛是秋天河塘里最晚盛开的那朵莲花,周遭萧瑟,她却依然争艳。
有人兴奋地朝她打着招呼。
“二少奶奶好——”
于凤凰微笑着点头。
大家闺秀,名门女子的矜持让众人称道。
远远看去,“于氏布坊”四个大字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小的时候,每当人们提起“于氏布坊”,自己都会很骄傲。
如今,匾额还是当年的那块匾额,字迹依旧是原先的字迹,可是这四个字和破败的门板,窗棂,挡板,无一不在暗示着这家百年老店的颓败。
屋檐的青苔,屋顶的几根荒草让人感觉这家老店随时会倾塌。
走进于家布坊,偌大的前厅空无一人。
于凤凰皱起眉头,自己的爹爹于德胜向来爱店如命,寻常总是站在柜台里拿着鸡毛弹子,这儿扫扫灰尘,那儿摆弄摆弄布匹。
为何不见自己爹爹的身影?
继续前行,走出前厅便看到自己家的后院。
后院是三座厢房。
花丛的花已枯萎,几点小菜依然青葱。
那明晃晃,犹如万国旗一样的白白的布块,是什么?
如针一样扎在于凤凰的心头。
那挂在绳子上的分明是婴孩的尿布和衣服。
于凤凰突然感觉自己脑子很晕,她扶住墙壁,轻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自作孽不可活,如果自己和那个小小的婴孩一起死在山谷中,或许没有这后世的劫难。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于凤凰平复了一下心情,挺直了身子,朝前走去。
眼前是一间淡淡粉色的房间,毫无灰尘的房间可见有人常常打扫。
白色的钢制的曲花床上铺着粉色的被褥。一个粉色的洋娃娃被放置在床上。
于凤凰轻轻走进房间,拿起那个粉色的洋娃娃,眼泪流了下来。
幼时的情景浮现眼前。
飘着小雨的向单街,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姑娘眼泪像河水一样流淌着。
为什么要责罚自己?
自己只是想要一个和云水镇张镇长家闺女一模一样的洋娃娃。
那种眼睛会忽闪忽闪的洋娃娃。
透过薄薄的雨雾看去,于德胜站在于氏布坊里,怒气冲冲地收拾着柜台。
孟木娘躲在门后,兀自擦着眼泪。
穿着红裙的小姑娘在雨中跺着脚,哭喊着“你们不是我亲生的爹娘,我只是想要一个洋娃娃,为什么你们不给我买?你们又不是穷人。”
一把雨伞将风雨遮挡住。
一个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小姑娘笑盈盈的将一个布包塞到自己怀里。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举着雨伞的女孩问道。
将布包打开,竟然是自己最喜欢的最想要的洋娃娃。
“为什么你会有钱买?是不是我爹娘偷着给你钱了?还是你偷了我爹娘的钱?”穿着红裙的小姑娘歪着头问道。
举着雨伞的小姑娘笑了。
“你就会瞎想,这些年我经常帮隔壁米店刘婶卖米面,刘婶问我最想要什么,我想到你喜欢这洋娃娃,便说想要一个这样的娃娃。这是特意为你买的。”
红裙的小姑娘摸了摸洋娃娃的头发,突然,洋娃娃被高高举起,狠狠摔在地上。
穿着黑色小皮鞋的小脚狠狠踩了上去。
“谁要你好心,谁要你好心。”
……
眼泪流了下来,于凤凰轻轻将洋娃娃放到床上。
走出房间,隔壁就是那个人人夸赞的表姐的房间。
房门敞开着。房间左侧是一张大床,大床旁边是一个婴儿的摇篮。桌子上摆满了孩子用的衣服和玩具。
房间右侧是一个巨大的卷绷。
一幅山水画铺展开来。
于凤凰绕到前面,仔细地看去。
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