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亮,吴镇宇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起身收拾片刻,覆在小梅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脸色微变,戒备地朝四周望了望,我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会意,和寻常一样退下了。
我身边不喜有人跟着伺候,为了确保安全,身后总会跟着两个暗卫。
我站在院子里,拿出笔墨纸砚随意挥洒几番。过了约摸一炷香,小梅急匆匆地回来了。
“联系过了,没有人回应。那些暗卫可能都……”
听到这话,我眸色逐渐幽深。
“走,去庆宁宫,我要见皇上。”
……
禀报完来意,我站在皇上身边,头微垂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么久才发现异样,是儿臣太过马虎大意了。”
皇上沉吟片刻,只道:“来者野心很大。”
“这也是儿臣所担忧的,我怕他们对皇上下手,所以……”
“他们在我膳食里下药了。”皇上微笑,“慢性毒药,再多服几日,必死无疑。”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慢悠悠地撩起袖子,举着小臂给我看。
手腕上,几道显眼的诡异红痕蔓延而上,几乎要将整个手臂都缠绕住。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这……怎么会……这是什么毒?!”
“太医院的还未查明,说姜国境内并没有这种毒药。”她意有所指,“我服了三日,毒性就已渗透如此。车熙,你怎么看?”
“那人想毒害皇上,然后扶持我做个傀儡皇帝!”我沉声道,“皇上明鉴,儿臣绝无二心。”
皇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将袖口翻下。
“对了母后,在儿臣来之前,吴大将军有没有向您禀告过,儿臣身边的暗卫全都离奇失踪之事?”
她挑眉:“说过,怎么了。”
我紧紧盯着她:“皇上那天来儿臣宫里,怀疑的真的是吴冠清吗?”
皇上停顿几秒,突然大笑了几声。
“车熙,你真不愧是朕的女儿。”她赞赏地看着我,“如何猜到的?”
我面不改色:“吴冠清在习礼亭里受罚多日,想必没机会联合外人做出这种事。只是那日吴镇宇来得突然,您就随口扯到他身上,不让吴镇宇起疑吧?”
“朕那天见你眼神飘忽,似乎病得很重,还以为你没把话听进去呢。”
她说到这个,我多少有点心虚:“咳,儿臣……”
“吴镇宇回来前,宫里太平得很。他一回来,有些人就开始不安分了。境外毒药,抹除你身边的暗卫,下一步想做什么,逼宫吗?”她用手敲着桌子,沉着道,“总之,你最近万事小心。我会重新给你挑一批信得过的暗卫。至于以前那些……你就当他们死了吧。”
我冷静道:“是。”
她挥挥手,示意我可以退下了。
我走出殿外,第一次觉得阳光是如此刺眼。
我真的觉得吴冠清没有问题吗?
对他的感情下意识想为他辩白,清晰的理智却一遍一遍提醒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要放过一个。
吴镇宇和他……
我的两位哥哥,在这即将到来的宫变里,又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吴镇宇曾说会保护我,吴冠清曾是我最爱的人。
我伸出手,将太阳攥进手心里。
可若他们二人拦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说白了,在我一生中,唯一值得不顾一切去追逐的,只有权利。
……
又过了几天,皇宫内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我和皇上明白,暗藏在平静下的,是看不清摸不透的波涛汹涌。
太医院的还是没能查明那毒药的来源是什么,不过听说现下已配了解药,皇上服用后,身上的毒性也全然解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
皇上多疑,身上之毒一日不解,难免会怀疑到我身上。
这几日,吴镇宇倒是安分了很多,不再对我动手动脚。更多的时间,他选择陪着我在宫里瞎逛。
我曾好奇地问他,你没有公务要忙吗?他傲气地一抬头,说没有什么比我更重要。
我担心他错过要事,酿成大错,整日长吁短叹催促他去办公。今日他终于听进去了,认命般地向我告辞,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注意安全。
我微笑着向他道别。
回到殿中,小梅为我呈上好几坛桃花酿。我一坛接着一坛饮尽,喝到喉咙间火辣辣的疼。撤下所有宫人,又将院门大开,我趴在桃花树下的石桌上,沉沉地睡去。
我的酒量其实并不好,不说一杯倒,也撑不过三杯。这次喝这么多,实在是心中有些郁结。
安静地、独自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