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卯正二刻,朝云靉靆,行露未晞。
天将破晓前绿波堂中的女使们都已起身梳洗着衣,春喜和香词也早早起身预备着,将自己打理整齐,梳起高髻,穿上方便劳作的半臂襦裙,和其他女使们一起简单用过早饭,两人便在赵管家的带领下前往射堂。
绿波堂往厨房反方向的月洞门出去,穿过一条园间小径就到射堂,距离算近。看着射堂厚实宽阔的结构,两人讚叹不已,同时也预感到打扫起来会有多吃力。
愈早开始愈好吧。
两人正琢磨着赶紧工作,赵管家却摇头道:「我只是带你们过来看看而已,工头说了今日还要做些收尾工作,这射堂明日才算完工,所以现在还没法打扫。」
又开了堂门让她俩由门口张望一番:「喏,里头很多东西都还没收走呢。」
两人一看果然里头杂物不少,春喜不免忧心:「这么大个射堂,里头杂物那么多,就靠我们俩真能搬得了么?」
「你别吓自己,」赵管家看着眼前小姑娘自慌自忙的不免笑了:「那些傢伙什不用你们费心,今日完工后工人们就会全带走,他们也会简单收拾一下,所以你们只要接着打扫乾净就成。大少交待了,这射堂的地板是大片松木舖成的,扫的时候小心别刮伤。」
「知道了,」香词又问:「既然今天还不用打扫射堂,我和春喜做些什么好?」
「有事给你们做,和我到后厨来吧。」
赵管家领着她俩来到后厨外的空地上,只听得厨房里一早已是吵吵嚷嚷忙碌不堪。赵管家逕入厨中,再出来时后头跟着两个僮僕,肩上各扛着一大口麻袋,手上还各抓了一张小凳。
春喜问:「这是什么?」
两个僮僕将麻袋和小凳子都卸在地下:「这两袋山核桃是大少交待后厨要剥的,可巧今日后厨很忙,匀不出人手做这事,就请你们俩帮手了。」
赵管家也道:「这两副核桃夹子给你们用,还有一口空袋子,剥完的核桃肉就装里头,完了拿进后厨找顾妈就行,她会料理。剩下的核桃壳再让小廝们抬走丢了就是。」
交待完了赵管家领着两个僮僕离开,香词和春喜只好原地在小凳子上坐了开始剥核桃,幸亏有夹子可用,剥起来倒不是太费劲,只是数量实在太多,弄得春喜边剥边抱怨。
「这两大袋山核桃不知是哪来的,萧大少开的到底是绸缎庄还是核桃舖?」春喜抱怨着,手头动作倒很俐落。
「春喜你剥得真快,比我好得多。」香词不大会剥核桃,动作慢得很。
「那当然,刘家饮子舖每年这时节都会卖核桃糊和核桃酪,剥核桃我也算是熟手了。」春喜不无骄傲:「如果我没离开,现在肯定也是在饮子舖里剥核桃吧。」
「昨天三嫂说你也在刘家饮子舖里待了三年,为什么不做了呢?」
「其实刘老闆待我挺好的,只是刘家饮子舖是小本经营,用料实在,本小利薄,给我的工资也不高,」春喜感叹:「待了三年可惜存不下多少钱,正好僱约也满了,所以才想换个主家的;如今在萧家可算飞上高枝了,萧大少给的身子钱很大方,萧家又很气派,要是能在这儿长久做下去就再好不过。」
两人一壁间聊一壁剥着核桃,一个多时辰过去总算把核桃剥完,香词只剥了半袋,其他都是春喜剥的。
「剥完啦,」春喜心满意足拍拍手,掸去沾在手上的核桃碎皮:「有人一起帮着做还是很快的。我们把这袋核桃肉送进厨房里,这两大袋核桃壳找小廝们抬去扔掉就完事了。」
香词却道:「核桃肉送进厨房里,核桃壳却别急着扔,我们让小廝帮着把这两袋核桃壳扛到射堂去,明天打扫能有用处。」
春喜不懂:「破核桃壳能有什么用处?」
「听我的就是,这法子之前在陆家我们试过很多次。」香词笑道:「有这些核桃壳,一定能把射堂打扫得乾乾净净的。」
香词又解下腰间一个绣囊,抓了一小把核桃肉放进绣囊里重新佩好,直把春喜看得目瞪口呆。
「香词,偷核桃吃不好吧。」
「说什么呢,」香词忍不住笑了:「我没要偷吃,这也是拿来打扫用的。」
两人于是带着剥好的核桃肉进厨房,厨房里一早就热气蒸腾又颇为吵嚷,她俩没一会便找到顾妈。只见顾妈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粗壮妇人,正在中气十足对着一个烧火丫头劈头盖脸地狠骂。两人定睛一看发现就是燕呢,她臭着脸被顾妈指着鼻子一通骂,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两人交付了那袋核桃肉,顾妈略略看一下没说什么,许是还算满意,便将她俩打发出去。
「呼,」春喜出了厨房吐吐舌:「那顾妈好凶,我看燕呢被骂得很重哪,幸好没骂我们。」
「昨日赵管家的不是说了,萧家主子加上僮僕女使就有四十多人,四十几人的一日两餐、点心茶水都要从这厨房里做出来,忙碌可以想见,也就难怪里头火爆些。」
春喜点点头,又寻思道:「却不知道燕呢是为什么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