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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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左右一看,正好看到一对燕子飞过湖面,思及近日之事,便填了一首《如梦令》,写好之后,呈交上去。

“燕子几曾归去。……重到画梁间,谁与旧巢为主?”

赵构念到这句,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却不予置评,只是淡然一笑。

赵昚怕他动怒,接着念了下两句:“深许,深许,闻到凤凰来住。”然后说道:“幼安此处所言之凤凰,正合父皇母后之意,正是一部仙韶,九重鸾仗……愿父皇母后得享仙福,长寿长春。”

赵构哈哈一笑,便着人赏赐了辛弃疾一番,又有太后派人来通传,已置好宴席,邀众人赴宴赏花。

赵昚和方靖远面面相觑,都莫不准今日赵构是真的单纯请他们赴宴赏花呢,还是另有深意。

两人满怀不安地跟着入席,就见太后领了个美貌的少女在身边,让她冲着方靖远行了一礼,那少女娇俏如花,便是旁边的牡丹盛开,亦不夺其颜色,正是昔日在武学中扮做男装求学的小郡主赵翎,此刻盛装之下,更是容光焕发,双目盈盈有若秋水,正冲着方靖远而来。

太后亦朝他颔首道:“听闻前日富安得方探花相救,尚未正式答谢,相请不如偶遇,富安不如在此先谢过方探花吧!”

赵翎自是从命,上前朝方靖远款款一福,“富安多谢方博士……”

“郡主怕是认错人了吧!”方靖远一脸莫名其妙,后退两步避开,无论如何不肯接招,“下官这几日抱恙在家,门都没出过,从何提起相救之事?”

全场沉默,哑然无声。

赵翎更是僵在当场,脸上的笑容尴尬得几乎不知该如何收场。

能出席赵构的赏花宴,都不是常人,都有各自的渠道,就算方靖远能哄得了外面的百姓和金国使臣把他当成瀛洲使者,把岳璃变成“木叶离”,这里的人,别说是当时就在现场亲身经历的赵翎,就连赵构和太后都知道他和岳璃玩的花样,可他偏偏就死不承认,众人还没办法说他。

方靖远完全无视赵翎的尴尬,对他而言,防碰瓷防落水防逼婚都已经成了本能,别说人真不是他亲手救下的,就算是,他也绝不享受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道道,照他的说法,谁占谁的便宜还不知道呢,明明他救了人,还逼他娶亲,那哪里是报恩,简直是报仇好不好?

就算太上皇和太后在跟前,该不认的,一样坚决不认。

反正只要他不认,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狗脾气简直没救了……赵昚无奈地替他描补,“富安或许是认错人了,元泽近几日病的不轻,一直在家休养,今日也是父皇下旨召见,我才让人带他来的。”

赵构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难怪消瘦不少,脸色也不大好。你这般体弱多病,皇儿可得让御医替他好生调养,方能尽心为国效力啊!”

“多谢上皇关心。”方靖远想起那苦药汤子就嘴角抽搐,“微臣已看过大夫抓了药,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可,不必再劳烦御医。”

赵昚幸灾乐祸地笑道:“元泽不必客气,朕这就命人给你安排御医,保证好好给你调养身体。否则来日送些番邦使者离京时,少不得还要方卿出面啊!”

方靖远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是故意打击报复,替妹出气,也只好认了。

皇后见赵翎如此尴尬,忙命人带了两个女童上前,说道:“儿臣近日教得两个女童,精于琴棋书画,亦会清唱小曲,且送于陛下和太后,随侍身边。”那两个十来岁的少女上前行礼,自报名姓后,当场献艺,众人便听着琴曲清唱,赏花饮酒作乐,仿佛先前那尴尬的场面根本不曾出现过。

赵翎则早早退回内殿,望着在外面跟赵昚谈笑炎炎的方靖远,将一张手帕扯得稀烂。

杨念瑾虽然没出去,却在此候她良久,见她如此铩羽而归,也不禁轻叹道:“你又何必如此?方探花……虽是名满京城,却一直持身禀正,身边从无婢女通房,自是各家贵女眼中良婿,可他如今已年近二十有二,尚未娶妻,你以为,当真是他眼高于顶,看不上寻常女子吗?”

赵翎恨恨地咬着牙,不服气地说道:“我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不娶妻!他这般无情无心,将来定然会碰到个人,栽个大跟头!哼,看不上本郡主,我倒要看看他能娶个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儿!”

杨念瑾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说道:“这才对嘛,以郡主的人才品貌,想选个什么样的郡马不成,何必为这个无情无心之人浪费心思和时间?”

“对!”赵翎一把扔掉已经被扯烂的手帕,拉着她朝外走去,“走,咱们也去赏花,才不要再看那个探花,哼!”

“阿嚏!”方靖远摸摸鼻子,感觉自己是花粉过敏了,赵昚却转头取笑道:“辛幼安都写了三首诗了,你还连一首都无,你这探花郎也太丢脸了吧!”

方靖远叹口气,苦着脸说道:“填词作诗本就非微臣所长,要考我,不如考我算学方田,钱粮银饷……”

“好啊!”赵构正好听到,便随口问道:“依元泽之见,若是我们与大金开战,需要多少兵马?需备多少军粮,需征多少民夫?每月所费多少银两,比之进于金国的岁币,孰多孰少?”

前面的铺垫太长,酒美花香,清音醉人,赵昚险些忘了今日被召来的原因,直到此刻听他发问,方才凛然一惊,转头望向方靖远,看他如何作答。

好吧,就算是考官,考人者,恒被人烤,常事。

方靖远不慌不忙地朝着赵构先行了一礼,方才问道:“金钱尚有数可衡量多少,不知上皇可知,尊严、民心、国运,可否以金钱衡量?”

赵构冷笑一声,“若是银钱不足,必败无疑。若是战败,你所说的什么尊严民心国运,一样会丢,还会丢得干干净净,永无翻身之日!”

“年轻人勇往直前是好事,却也要量力而为,若是不知轻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结果,你以为如何?”

赵昚亦是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赵构行了一礼,说道:“父皇所言极是,正是因为父皇忍辱负重,经营民生,方有今日大宋的繁荣安宁——”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之大宋,已非当初之大宋,今日之金国亦非当日之金国。月有阴晴圆缺,水有潮涨潮落,如今金国内乱方定,国力疲惫,方才会故意派完颜允成前来索贡,若是我们予求予给,那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愈发贪婪,以吸尽大宋之血肉来供养金国之豺狼,长此以往,又当如何?”

赵构默然,良久,方才叹道:“朕已老矣,官家既已下定决心,便去吧!”

赵昚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容易就过了,不由松了口气,由衷感激地说道:“多谢父皇!”

赵构轻哼了一声,说道:“不过这个方探花,整日招摇,在临安惹了那么多事,你也不该惯着他如此肆意,当小惩大戒,以儆效尤。”

“啊?”赵昚一怔,不明白他为何会对方靖远突然动怒,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方元泽只是心直口快,出言无忌,其实对我忠心耿耿,能力卓绝,无论是在太学武学还是兵部工部,都对他赞不绝口……”

“若是他连这点本事都无,朝中哪里还能容得下他!”

赵构摇摇头,说道:“他能当堂气得老臣吐血,还对金国使臣下此黑手,纵使有你包庇,你以为,就能堵得住天下人的耳目?”

赵昚哑口无言,转头瞪了方靖远一眼,可若是要惩处,他又着实狠不下心来,只得向赵构求情,“父皇……”

赵构摆摆手,根本不给他劝解的机会,直接了当地说道:“那辛弃疾本就是山东人氏,既然你不愿将海州归还,光是魏胜一人回去怕是不够,再加上此人之外……就让方元泽跟着一起去,外放三年,若是守不住海州,收不回江苏到山东之地,他也不必回来了。”

赵昚目瞪口呆,这是惩罚?外放海州,方靖远虽是五品文官,外放便得提升两级,有魏胜和辛弃疾一文一武辅佐,经营江北一带,不正是他原本的计划吗?

而且若如赵构所言,借此机会以惩处的名义,掩人耳目,那些记恨方靖远的勋贵和大臣们,又有一波鱼可以钓了……

他看了方靖远一眼,见到他眼中的笑意,虽有些不舍,也只得点头。

“儿臣遵命!方靖远,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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