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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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航走过去,拥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她露出了笑容。

正在这时,徐放敲响郑航的门。姚琴别有意味地剜了徐放一眼,告辞出去。

送走姨妈,郑航走进所长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是向南开的,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一只五彩的蝴蝶趴在窗台上振动翅膀。又是一个美好的春日。

听到郑航的呼叫,第一个带人赶到的就是徐放。他跳下警车,看到郑航正弯腰检查死者的脉搏。那人无疑早已没有心跳,郑航只是确认一下。案件发生在城矶辖区,但不归派出所侦办,徐放立马向关西和贾诚做了汇报,齐胜和欧阳伟没等他放下电话便赶到了现场。

徐放带着郑航离开了橘树林。现场上,真正的调查工作已经展开。有人拍照,有人画现场图,做分析。一名法医正仔细检查着死者的身体,希望不遗漏一丁点儿线索。其他人则忙着收集证物,往袋子上贴标签。

郑航挨了姨妈一顿骂后,心里做好了挨徐放批评的准备。徐放是父亲的同事、下属,也是父亲情同手足的兄弟。听母亲说,父亲死前,拉着徐放的手,拜托他帮忙抚育儿子。

但徐放只是叹息一声:“这个现场太普通了,恐怕只是一起纠纷引起的激情杀人案。”

“有点儿像。死者身上有被打的痕迹,手臂多处瘀伤,左脸擦伤。不过……橘林似乎不是第一现场,没有搏斗挣扎的痕迹。”

“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不要妄作推断。”徐放说,“你当时怎么就跑进橘树林里去了呢?”

该来的总会到来。郑航重复了对姨妈的回答。

“哦。”徐放没有深究。不过,他身体往前一探,说:“你来派出所两年了,知道刑侦与派出所的办案程序。我希望这个案子由刑侦全权处理,不要把我们搅进去。”

“为什么?他们要求协助怎么办?”

“那你就要学乖点儿。市区有上百名刑警,他们时刻待命,随时准备着应付各类重特大案件,比如谋杀、强奸、抢劫、恐怖活动等。他们有自己的专案组,有自己的技术侦查措施,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对于一具躺在树林里的尸体,他们有他们的办法,知道吗?”

“我学过刑事侦查学。”

“我就知道你学过,才这么说。郑航,别忘了书本与实践的差距。你只是一个负责社区警务的副所长,不要去关心案件。”

“好,所长放心。”郑航僵硬地答道。他抬起头,看着徐放的脸,所长的语气简直跟姨妈一模一样。

不过,徐放的声音又放轻软了。“但是尸体是你发现的,刑侦会来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尽力配合。这些不用我教你。但仅此而已,案件和你没有关系。我希望你继续搞好训练,全部身心放在应对考核上。”

“放心吧,我会的。”他应付式地回答。

徐放拍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地说:“我当了一辈子所长,再也上不了台阶啦!但你不一样,年轻,有冲劲、有知识、有能力,必须好好拼一把。你要把本职工作做好,为领导分忧;你不能插手别人的事,搞好搞砸要能辨清关系;过硬的考试考核,你必须冲在前面,让人刮目相看。同时,你还要学会在看不见的地方,做得跟领导贴心。这些事三两句话说不清,需要你自己去仔细体会。没有暗功夫,也当不到大官的。”

郑航抵抗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他呆呆地望着地板。徐放的话语发自内心,简直就是父亲般的教诲。但是,这跟他发现那具尸体有什么关系,难道……他那副样子好像觉得他沾上了大麻烦。现在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像他说的那样——对案件再也不管不问。

事实上,他想管想问,也没有用。

他盯着所长的眼睛。“他们要做笔录,如实回答就是,其他的,我也插不上手。”

“让你插手也不要插,就说所里工作很忙,我会帮着打掩护的。”

“打掩护?不要。如果他们找我,我很乐意在处理这种案件上积累经验。”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积累经验有什么不可以?就当是一场考核演习。”

“这是暴力死亡案件,可不是摆出来的模型。”他的语气愈发强硬,“你以后有的是案件需要办理。经验也不需要从这起案件里积累。请你把我的话听进去。”

徐放的脸黑得吓人。

郑航从没有听他这么严厉地对他说过话,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斥责。“郑航,你觉得在所里工作的两年,我对你怎么样?”

“很好,有父亲般的关怀。”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了。”他说,说话时心跳得厉害。他不想再跟所长对抗下去,那样对他没有好处。而且如果让所长觉得他没有被说服,姨妈还会出现的。

“既然你把话说开了,那我再多说几句。”徐放的嗓音柔和下来,直视着郑航的眼睛,“你是个工作狂,交办的事情我没话说。但你知不知道,你的工作狂精神不仅没有让你跟同事建立什么深厚的感情,说不定还带来怨恨,因为觉得被你漠视或蔑视,也许他们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事实上,你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印象。对不熟悉你的人而言,要了解你十分困难。即使是你身边的人,他们也把你看成一个不跟任何人接近的人。如果你一直这样没有朋友,没有支持,你觉得你能走多远呢?”

郑航的脸一阵白一阵青。他历经苦难,刚刚在工作中找到一些慰藉,徐放的话,无异于醍醐灌顶,给了他一个沉重的警醒。

但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徐放的语气进一步轻软。“海边有句谚语说:‘如果你跟鲨鱼一起游泳时流了血,那你最好赶快从水里爬起来。’我想你是明白的。”

郑航仍然没搭腔,硬生生地咽下了一个苦笑。这谚语他以前就听过,意义不言自明。徐放在这里暗指他父亲,正中他软肋。

千万不要在此时崩溃,一定不能落泪。

“这段时间的训练太辛苦了。你先回家休息吧。有事打电话给你。”

郑航感到愤怒和羞辱。在徐放的眼里,他仍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把握不了,仿佛白痴似的躺在别人的羽翼下睡觉。这个世界冷漠而冰凉,在温情脉脉的面纱下面,摸起来没有丝毫的温热。他觉得所有的日子都白活了。

但他学会了权衡,也懂得了生活的代价,意志和三观都更加坚定。他不再在意徐放的话,礼貌地辞谢后,走出了所长办公室。走到下一层,阳阳在办证大厅里跟几位协警吹嘘他如何发现尸体,如何保护现场等待救援到来。

郑航没有打断他,反而附和了几句,说徐所长到达现场后,大力表扬了阳阳的机警和勇敢,当场表态要为他向市局报功。

在阳阳愕然的表情下,郑航一脚踏进了温暖的阳光里,通体感到一阵舒适。

他没有回家里去。虽然刑侦大队会找他做笔录,但肯定要等到下午甚至晚餐之后。也就是说,他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方娟闯过南正街和解放路口的红灯向东行驶。雅马哈摩托车头上的小警灯耀眼地闪烁着,无线电里传来沙沙声。

郑航脑海里出现那个男人蜷缩在橘林的虾子模样。他记得他脸上的表情像浮云一样难以揣测,眼睛大张着,里面没有透露出任何秘密。

他突然感觉喘不过气来,心脏狂跳着像是要蹦出喉咙。他从未办过案子,却突然陷入一起凶杀案里,死者是谁?他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太多的谜团。

“你说你认识死者。”郑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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