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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打着哈欠出来开门,天没大亮,何人哎哟喂,小公爷!怎么回事儿啊?赶快进来!

祝久辞扶着梁昭歌走进去,掀开袍子给郎中看。

郎中瞥了一眼,气得吹胡子瞪眼,鼻间哼着气转过身摆摆手,糟蹋成这副模样,还治什么治,一双脚砍掉得了!

祝久辞吓了一跳,连忙把梁昭歌扶到椅子里坐下,转身去请大夫过来。

郎中背着手摇摇头,拉到菜市口行刑的都没您这样的!年轻人不知好歹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是是是。祝久辞在一旁应着,推着郎中去取药箱。

郎中叹口气,得了得了,小公爷稍等,我这就去取纱布药酒来。

祝久辞刚一转过身就见面前晃过一排金色铭文,梁昭歌不知什么时候又走过来紧挨着他站着。

你怎么过来了。祝久辞仰头问。

梁昭歌收回手,你一晚上没休息好,我想拉你回去坐下。

祝久辞黑着脸把人按回到椅子上,后者刚想动,就被祝久辞一眼瞪回去。

祝久辞端来茶水在梁昭歌旁边坐下,不出片刻,郎中和两个小药童提着药箱,端着放满了银针铁钳的铜盘子过来。

一长溜银针铁钳镊子夹子等工具在半膝高的小案上一字排开,梁昭歌褪下木屐,双足搭在覆了软垫的脚凳上。

郎中让小药童把铁盘递给他,接过来之后放到梁昭歌脚下。

祝久辞起初不知道那个铁盘是做什么用的,直到郎中捏着细如发丝的银针往烛火上烧了烧,然后径直在脚掌里翻挑,一颗颗石子落在地上的铁盘里,噼里啪啦直响,祝久辞只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鲜红的血与暗红的结痂混在一块,一滴一滴砸在铁盘上,很快碎石渣子就浸在血滩里,就好似一夜前它们曾浸在沂水河畔。

小公爷。

祝久辞闻声抬头。

那人笑着支起下巴,冰透轻盈的白玉镯子从细瘦的手腕一路滑到肘部,清脆一声碰到桌面,昭歌不疼。

祝久辞撇开眼神,不再理会身旁这个人。

郎中手中的银针换了一根又一根,半晌不见挑完。小药童在旁边跪着递来纱布,身后的竹筐里已经堆了小半筐血红的布子。

祝久辞看着郎中的动作,隐隐觉得头皮发麻,不再忍心看下去,他视线转而移到梁昭歌面容上,却对上了后者专注的视线。

梁昭歌面上没什么表情,眉头都不眨一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祝久辞叹口气,垂下头捏自己的衣袖。

忽而面上被覆了一块儿黑色的软绸,视野变得全黑,祝久辞心下一惊,紧接着他慌乱的双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轻轻按在桌上。

小公爷忍耐一下,一会儿便看不见了。

祝久辞挣脱开双手,将脸上的软绸扯下,他看着梁昭歌,你实属不知道要和这个疯子说什么。

梁昭歌笑着接上话,昭歌想劳烦小公爷一事。

祝久辞狐疑地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行路一夜,忽觉腹中空空,这才觉出小公爷昨日吃的北方小食甚是美味,可劳烦小公爷买几样来果腹?

祝久辞不放心梁昭歌一人待在医馆,但看着梁昭歌一手捂着肚子,确实是饥饿难忍的样子,祝久辞叹口气和郎中交代几声之后出了门。

梁昭歌看着祝久辞踏出医馆大门,他转头冲着郎中道:给我吧。

郎中犹豫着把药酒与盐水递给他,眼睁睁看着梁昭歌面不改色地把药酒倒在脚面上。

小药童在身后嘶一口冷气。

祝久辞匆忙赶到护国寺街,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梁昭歌给坑了。东方鱼肚初白,即使是最勤快的早点铺子也没有开门。

祝久辞顺着街道往东去,想着也许能碰上一两家提前开门的铺子。行半程路后还真赶上了一家包子铺,祝久辞匆匆买了两屉包子和甜粥往回赶。

医馆空空如也,唯独郎中蹲在地上,拿针尖挑着铁盘里的细碎小石子,盘中鲜血已经变得暗沉,零零散散泡着一些透明鼓囊的死皮,一片一片堆在盘中,数量可观。

郎中回过头来瞧见祝久辞,哎呦一声连忙扯来一块布子将铁盘盖住。

小公爷,您怎这么快就回来了!郎中着急站起身,将铁盘挡在身后,拍着额头叹气,方才那小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看到铁盘里的东西,我怎么就唉!

他人呢?

回小公爷,走了。

走了?!祝久辞上前两步,我是如何交代的,怎么能放他走,他脚伤那么重,哪里能行路?

哎哟哟,小公爷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哎!我哪里知道啊,我就是回里屋拿新纱布的工夫,等回到大堂人就不见了。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往祝久辞手中塞下一大块银子,公子给的药钱太多了,您先帮他收着吧。

祝久辞把银子塞回到郎中手中,慌忙提着包子出去。

刚刚踏出医馆大门,两个彪形大汉大喝一声擒住祝久辞的肩膀,轻轻松松把人提了起来。

祝久辞被拎在半空中,就听得那两人恶狠狠道:小公爷对不住了,有人飞信报了您的位置,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13章 绑架

彪形大汉生得魁梧壮实,膀大腰圆,手臂粗如铁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祝久辞拎到半空,后者还未来得及呼救,嘴里就被另一人塞了软绸。二人动作行云流水迅速安静,大大方方站在医馆门口行绑架之事,丝毫不畏惧一门之隔的郎中跳出来相救。

祝久辞对上其中一人的眼睛,壮汉面容严肃,眉毛生的极有特点,漆黑粗壮,像是用毛笔沾足了墨一笔横画下去,脸部肌肉结块突出,随着呼吸一鼓一鼓跳动,如果说他是刚从山贼行列退役下来临时进城接些零散绑架活计的人,祝久辞是相信的。

两个壮汉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看起来不是新手,二人皆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祝久辞若是硬闯定是要吃亏。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审度现下处境,一对二显然在不利境地,但仔细观察这两个绑匪,二人未蒙面足以说明其高傲与有恃无恐,警惕性相对低些,也许能找到机会逃走。

口中软绸塞得并不紧实,稍微用点力就能吐掉,但显然塞软绸这一步是威胁为主。祝久辞咬着软绸左右环顾,街上不见行人,若是他大呼小叫反而不利。

两个绑匪见祝久辞乖乖安静下来,其中高个子壮汉往手臂上放了一块软垫,一拎祝久辞的衣领,祝久辞便坐在了他的臂弯里。垫了软垫的手臂厚实如窄凳,祝久辞两腿晃在手臂之下,若非他现在身处险境,祝久辞真要以为自己在坐秋千。

矮个子并排走在旁边,没过一会儿便伸了手臂过来垫在祝久辞脚下,白衣袖当下印出几个黑脚印。

祝久辞太阳穴一抽,颤颤巍巍抬起脚,白袖手臂又跟着上来,祝久辞索性破罐子破摔,放了胆子结结实实踩下去,余光瞥见那个当着垫脚石的矮个子壮汉面上没什么表情。

祝久辞眉头一挑,这年头,连绑架都这么有格调了吗?

矮个子壮汉抬起头,对上祝久辞探寻的目光。祝久辞心跳一停,未来得及做出表示,嘴里的软绸就被摘了去。

祝久辞:?

绑架是门艺术,能做到如此舒适条件顾客满意,应当是行业竞争过大恶性内卷,迫使绑匪不得不改善服务的结果。

他试探着开口:二位大哥,近来生意不好做哈?

矮个子点点头。

祝久辞了然,心道你我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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