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请长缨 第139节(2 / 2)
第二,一星期内未提出申请的工程师,视为不愿离开,所有留下来的人必须与研究院补签服务协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竞业条款,即从今往后,任何从研究院辞职的工程师在离职之后的三年内不得从事同类工作,违者将面临牢狱之灾。
“唐厂长,没这个必要吧!”
没等唐子风说完,台下就有人提出质疑了。说话的人用词挺委婉,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
“不想签的当然可以不签。”唐子风笑得很灿烂,“不过待遇上可能就要相应降低一些了,另外,对研究院至关重要的课题,我们就不敢委托这些同志来承担了。”
提出质疑的那人还想再争辩什么,但举目四望,却发现找不到几个同盟军。在工程师中间,相当一部分人年纪已经比较大了,跳槽的机会不多,所以是否签订竞业协议,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最多是想着在签协议的时候,找研究院要求给点什么福利——我们这样忠心耿耿,难道不该给点奖励吗?
还有一些有跳槽心思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想出来当出头鸟,万一流露出不臣之心,真的被研究院雪藏了,无法参加重点项目,未来想跳槽也没了资本,这显然是不理性的。至于说签了竞业条款还能不能跳槽,不妨再观望一下,万一过几年政策又变了呢?万一讲台上那个毛头小子调走了呢?
按住挑刺的人,唐子风接着又讲了三四五六点,总体的意思就是扎紧篱笆,避免再出现被人撬墙角的事情。当然,他也说了不少积极的内容,向他们描述了一个美好的前景,就差说出“跟着我有肉吃”这样的经典口号了。
在会场上,当着唐子风的面,绝大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还在唐子风讲完话之后,给予了礼貌的掌声。可一出会场,大家就炸了锅了,想跳槽或者不想跳槽的人,都开始大声地发牢骚,前者是抱怨研究院不给大家自由,后者则是声称研究院此举伤害了他们的感情:
我们为体制奉献了一辈子,组织上居然对我们如此不信任,还要签什么竞业协议,我们的忠诚是需要用协议来约束的吗?
这些工程师里,也颇有一些年高德劭之辈,那是在各自的厂子里也敢跟厂长拍桌子的大牛。于是,这些人便跑到孙民的办公室去拍桌子了,还有人跑到临一机技术处去找秦仲年诉苦,话里话外都是说临一机的这位年轻厂长太过颐指气使,亏自己过去还觉得这个小年轻礼贤下士,颇有古风,却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孙民和秦仲年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进行安抚,还向这些人透露说研究院正在讨论工资改革的问题,签竞业协议只是给大家变相涨工资的一个手段。反正你们也不打算走,签个字,每月就能多拿百来块钱的竞业限制补偿,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人得到这个消息,都气呼呼地说,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算了,补偿不补偿的,他们倒也不在乎,主要还是想给小唐厂长一个面子。年轻人嘛,有时候考虑欠周也可以理解,自己这把岁数了,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对了,顺便问一句,这个啥补偿的,从什么时候算起啊?
第291章 留在研究院有前途吗
邵思博不关心竞业补偿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不得不马上做出抉择了。要么是走,要么是留,想观望一段再决定已经没有可能。
竞业禁止协议这种东西,邵思博是听说过的。国企里没有搞过,但一些进入中国的外企是会和重要员工签这种协议的。有些人觉得即便与研究院签个这样的协议,到时偷偷摸摸离开了,到外企去干自己的本职,研究院还能真的追着他们找麻烦不成?但邵思博没那么乐观,或者说没那么心宽。
他在临河的这段时间,也交了一些临一机的朋友。从这些朋友那里,他听说了有关唐子风的一些传闻。据说,这位年轻异常的常务副厂长,属于不可以常理推测的人。他和善的时候比谁都亲民,明明已经是临一机实际的一把手,还到处自称“小唐”,足够低调了。可如果你认为他就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小白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可听说过他拿板砖逼着金尧车辆厂厂长还钱的故事?还有他在副市长办公室里薅着工商分行行长脖子威胁对方24小时之内给予答复的故事?你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很好说话的吗?
苍龙研究院是唐子风建立起来的,邵思博有一百个理由相信唐子风会用最大的努力去维护研究院的核心利益。何继安挖人的事情,显然是触犯了唐子风的底线,但似乎到目前为止唐子风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对付何继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找到一个方法来对付那些打算跳槽的二五仔。
秉承唐子风一贯的作风,他给想离开的工程师留出了一个窗口期,要求他们在一星期内做出决断。邵思博相信唐子风的这个承诺是真实的,不至于食言而肥。也正因为这个承诺是真实的,所以如果有人给鼻子上脸,在这个窗口之后继续想着跳槽,而且还想规避竞业禁止协议的约束,唐子风是肯定会给予雷霆打击的。
邵思博不知道唐子风有什么办法来打击那些违约者,但他不敢赌。毕竟,他只是一介书生,而唐子风虽然也是读书人出身,奈何他会武术啊……
带着纠结的心理,邵思博把研究院里与自己关系要好的工程师关墉请到了楼下花园里,向他问计。
关墉是普门机床厂派过来的,此前还曾被唐子风带着出去跑过业务,与唐子风的关系不错。关墉为人厚道,比邵思博大了七八岁,邵思博一向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信赖的老大哥的,所以遇到不好决断的事情,便找到他头上了。
“小邵啊,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呢?”
关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邵思博反问道。
邵思博叹道:“我原来的打算是先看看情况,如果染野那边的条件的确不错,也有发展前途,我就跳槽过去。如果那边不行,我就先在研究院呆着。我现在手边正在做的高精度随动偏心轴磨床,是国际最新潮流的技术,如果我能够把这个项目做完再出去,身价起码能再翻上一番。”
“这么说,你最终还是打算走的?”关墉说。
邵思博说:“是啊,现在呆在国企里有什么意思?到外企去,工资起码涨一倍。现在啥东西都贵,我们枫美那边的房子,一平米都快到800块钱了,听说未来还要涨。我如果不多赚点钱,我孩子长大了要结婚买不起房怎么办?”
“你孩子多大了?”关墉关心地问道。
“都快10岁了。”邵思博忧心忡忡地说。
“比我强,我家的孩子都已经18了。”关墉叹气道,“我也愁孩子将来结婚买房的事情,可我没法和你比。你还年轻,能跳槽到外企去。我这个岁数,想跳也没人要了,还是踏踏实实留在研究院跟着唐厂长他们干吧。”
邵思博说:“这就是我想说的问题了。关工,你觉得,留在研究院有前途吗?”
关墉沉思片刻,摇摇头说:“这事,我还真不敢跟你说死。以我的看法,唐厂长是个想做事的人,也有能力。就说上次我跟他去船舶总公司,那边提出要搞重型曲轴机床,我一听就想打退堂鼓了,可唐厂长就敢接,而且没几天就找到了一个在美国搞过曲轴机床的博士后。
“目前这个项目已经做到一半了,船舶总公司那边的康总过去看过几回进度,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还亲自出马帮我们在船舶系统拉了上千万的机床订单。你说说看,唐厂长的本事是不是挺大的?”
“这一点我不否认。”邵思博说,“我和临一机的一些人聊过,他们对唐厂长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他有本事是他的事情,就算他能够把临一机搞好,再把咱们苍龙研究院也搞好,与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也就是拿几个死工资的人,研究院的效益好了,能给咱们涨多少工资?”
关墉说:“这我可说不好。我和唐厂长一起出差的时候,他跟我闲聊,说起过一个设想,就是未来在研究院搞项目奖金制,每个研究项目标明奖金额度,一旦完成,就重奖项目的参与者。他还说,有些重点项目,给项目负责人发10万元的奖金也不为过。”
“10万?”邵思博眼前一亮。他现在的工资也就是每月1000元出头,如果有10万元的奖金,就相当于他七八年的工资,这可比去日企强多了。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项目是否能够算在唐子风说的重点项目的范畴内,但就算是次一级的,有个5万的奖金,也足够诱人了。
关墉看着邵思博的表情,心中暗笑,随即又添了一句:“还有,唐厂长还说过,现在研究院的工资水平太低了,留不住人。未来应当逐步提高大家的工资,尤其是拉开优秀工程师和普通职工的收入差距,让有能耐的人吃肉,没能耐的人喝点汤也就罢了。”
“真的?这是他什么时候说的?”
“去年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这件事一直都没有做。不过我想,这一次染野来挖墙角,说不定会刺激唐厂长重提这件事。他让大家签竞业禁止协议,还让想跳槽的人赶紧离开,我估摸着,等这些人离开之后,他会在研究院采取一些大动作的。”
“关工,你觉得他会这样做吗?”
“我觉得,十有八九会这样。你不知道临一机搞‘临机大匠’的事情吗?”
“倒也是啊……”邵思博眼睛里露出了一些异样的神色。
临一机评选“临机大匠”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到临河来工作之后不久就听说了。那是临一机的一项特殊政策,即在全厂评选出一批技术水平高超的工人,给予几倍于普通职工的高额津贴。因这项政策,临一机全厂工人学技术成风,技术好的工人处处受人尊重,技术差的走出门去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邵思博刚刚听说此事时,还向其他工程师感慨过,说自己那个厂子就没有这样的大手笔,以至于年轻一代工人都不愿意好好学技术,全厂的技术水平不断下降。
现在听关墉重提此事,邵思博忽然有了一些期待。他早就知道,临机大匠这件事,最早就是由唐子风提出来的,那么,如果唐子风关注到苍龙研究院的问题,会不会也如此办理,在研究院里推行一套类似的政策呢?
如果苍龙研究院能够对技术水平高超的工程师给予重奖,邵思博有自信能够成为被奖励的人员之一。事实上,何继安出手挖的人,也都是研究院里的顶梁柱,那些技术平庸的工程师,何继安也是不屑于搭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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