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1 / 2)
怀里多了个手炉,心口热烘烘的,灼华浅眸含笑道:“大约右副都御史是做不了多久了。”老太太那惊天一嗓子,估计乐坏了一群人吧!
姜遥瞧着桌上的竹简,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写着何时名字的一页纸:“打算先发制人了?”
指尖轻轻点着西番莲花纹的手炉套子,炭火的橘红映在银线暗纹上,仿佛沉稳的西番莲花也有了明艳的色彩,灼华缓缓道,“上可谏君王,下可劾百官,提督各道,手中权柄甚大。若说镇皇抚司是皇帝的利剑,御史台便是皇帝的眼和嘴。拉拢了这个位置的人,可比打通六部关系可实在多。”
微微一仰靠在了隐几上,姜遥挑眉道,“你什么时候对朝堂感兴趣起来了?”
“我对朝堂没兴趣。”灼华微微一笑,清辉皎皎,“不过是对这个位置感兴趣而已。”
姜敏手中的茶盏到了嘴边,顿了顿,抬眼问道:“有人选了?”
灼华从手边拾起一张纸,推至长案中央,上头写着——安南道御史纪松。
“这个人?”姜遥略略有些惊讶,“怎么会想到这个人?这可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
纪松,名字听松泛的,却是个及其执拗固执刻板之人,以二十七之年岁得中探花入朝为官,在当初也是风光无极的。阁老、皇子、权臣都想要他当女婿,最后人家娶了老家的青梅竹马。
然后便开启了整整三十年的、跌宕起伏、伏、伏的为官之路。
三年翰林院熬过去,如他三甲之列,可直接进六部听政,却被弄去了蛮荒之地当了个县令,打从翰林出去的外放官,一般三年便可升任,他倒好整整做了九年,要不是恩师眼看不去拉了一把,估计还得熬九年。
上了知府任,这一任又是六年,也算他运气好,遇到了惜才的上峰,替他具折细数政绩进京。皇帝见其政绩斐然,调其回京任职。
这一回先是做了三年的京畿府尹,这三年都城之中甚为妥帖,虽然又是得罪了一大波的高门豪族,索性百姓赞之,然后皇帝钦点又做了御史。
御史职责,上谏君王,下劾百官,耿直的性子几乎又把百官给得罪了一遍,上峰打压不断,然后硬骨头的纪大人啊,又整整做了六年的左副都御史。
然后……
然后,就又被折腾去了地方,贬为了知府。算得时日,也有三年了。
灼华抿了个调皮的笑意道:“邢苒下台,秦王、静王甚至是李彧,都会想办法把自己人推上去。可不论谁的人上去,对我而言,似乎都不会是好事。既然如此,就选一个三边儿都不靠的人上来。纪松之好处,便是全天下都知道他不涉党争,出了名的公正,公正的令人发指。”
掌控御史台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官员归于其麾下,李彧倒还好些,只要今世里不再被他利用,倒也牵连不到她身边的人,可秦王和静王一旦实力大增,她便无有把握应对他们的算计了,届时必又要连累了他们来护着她,一同承受算计和打击。
所以啊,即便她对朝堂再无有兴趣,也得时时关注着,毕竟小命要紧啊!
脖颈处的缝隙一下下冒出热气,熏的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两团小小的红晕,鲜妍至极,灼华略略敞开了些狐裘,迎了一丝清风入怀:“三方相争,皇帝自是不胜其烦的。这时候只要有人提及纪松,陛下一定会钦点其回京。皇帝正当盛年,怎可能眼瞧着儿子来分他的权利,他想坐稳皇位不动摇,左、右都御史这样重要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交到已经成气候的儿子手中去的。”
拨了拨衣袖,姜敏点头道:“他有六年的御史经验,倒也合适。只是不知道这回纪松还能挺住多少年。”
姜遥分析道:“倘使是从前他这样的人回了京也是站不稳的,不过如今的时局却不同了。皇子们成年了,有野心了,皇帝的心腹们未必忠心了。这样的人在京里才是皇帝才觉得安心,也一定会保住他。”
灼华看了眼被手炉捂的微红的掌心,指了指“何时”的名字,接着道:“以邢苒私下之劣迹,若非秉承中立不站队,早就被贬谪了,如何还能留到今日。这便是为何他们这次要把邢苒妻子算计进去的原因。”
姜敏皱眉道:“是秦王在借妹妹的手去对付邢苒?”
灼华叹道:“一个计划,想要一箭双雕,虽说叫我识破了一计,到底邢苒的位置是保不住了。邢夫人性子暴躁,又爱管闲事,邢家于男女关系上一向混乱,遇见这样私下苟合之事哪里还忍得住那张嘴,如此乖张刻薄,我若心胸狭隘些,大约当场就一鞭子将她打出去了。祖母也是容不下她了。借刀杀人呢!”
姜遥感慨道:“对付那种嘴巴缺德的,噎死她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可见你家老太太是疼你疼进骨子里去了。”
灼华笑吟吟道:“妹妹我人见人爱啊!”端了蜜茶呷了口,“此番,谁都看得出来是他和沈炽华在算计,可到最后却是撇了个干净,还成了被算计的那一个。可见心计深沉。”
瞧她可爱,姜敏轻轻一笑,道:“若不是个角色,也不能与军功累累的静王胶着这么些年了。”
灼华道:“所以,若是这个位置还叫李怀的人坐上去了,我与老太太岂不是要气死了。”
姜遥点头,将纸投进了香炉里,火舌瞬间将邢苒的名字吞没:“先让他们争上一段时间,这么重要的位置一时半会儿的定不下来的。相争不下时,我想办法让人把这个名字递上去,那时候,他们为了不让对方得到这个位置,也会极力推荐纪松。放心,这件事简单。”又抽出了何时和冯步尘的名字,“这两个人,你预备怎么处理。”
“杀了。”姜敏言简意赅。
挑了挑眉尖,柔软的笑意不减,灼华道:“自是不能放过的,陷害我还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可没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儿。我也不是泥塑的,没那么好欺负。他们会玩借刀杀人,咱们也可学一把。”
姜遥颇有兴致:“你想让谁动手?李锐?李彧?”
正说着,外头静姝来报,“雍郡王殿下来了。”
“来了。”灼华扬了扬眉,将手中的蜜茶倾倒了些在炭火里,呲呲有声,是吞没的激烈:“这件事由我来说,哥哥们不用参与其中,免得他又生出什么奇异的心思来,以为你们也肯帮着他了。”
最重要的是,有些事情她知道,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是问起,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做梦梦的?
“也好,有事就让倚楼听风来找我们。”姜遥起身挥了挥衣袖,整了整衣衫,“那两个暗卫以后就跟着你,再有倚楼听风的身手,大约也无人能伤得了你了。”
姜遥姜敏身边有十二暗卫,他们自己的身手也是极好的。有皇帝护着,只要不参与进党争之中,倒也无有人会去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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