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二十一(2 / 2)
真把他扔出去,他也没法谋生,还会受尽世人白眼欺凌,倒不如帮他谋个正经出路。这小倌儿若果然是个好的,也算是一场功德了。
后跟这小倌儿一说,他也不嫌苦不嫌脏,顿时表示愿意。还跪下磕头,拿富春当救命恩人。
以后天长日久,看出他真是个好孩子,富春索性收他当了义子,很是照顾。
何老太监终于也不必担心徒弟老了没人管,可以安然去世了。
后来富春老了,这小倌儿接他出宫养老,真是当亲爹般孝敬。二人结这一段善缘,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那些俱是后话,如今因为上官泰一个人,弄得京城也是风声鹤唳。
因为没几日,连当今天子,成帝也病了。
倒没有上官泰那般高烧不退的吓人症状,也可能是太医预防及时,所以皇上只出现了腹泻,畏冷这般最轻微的症状。
为防过人,他在皇后宫中老实蹲了好几日,连臣子也不敢见。只叫太子在前朝稳着局面,若有急事要事,才进来请示。
好在上官泰书呆子一个,上官家在京城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亲戚,所以他上京之后,除了往宫里送了回东西,平日就呆在听松阁,并没有四处乱跑。
于是除了听松阁的老板,小禄子,还有上官泰带上京的车夫家仆几人,也没多少传染太多。
但是各个城门口已经加强了巡视,尤其是北地宁州一带来的人,必须要先在城郊指定院落住上十日,经大夫查验,并无大碍,才许入京。
京城各个医馆药铺也都得到通知,对于风寒腹泻等症状,要专门留下脉案地址,格外当心。
就算是百姓贫寒医治不起,也要先把人给治了,过后再找官府结账就是。
尉迟钦那日赶着炮制的柴胡等药材,正好得用。
当然也不止这些,乐絮儿,和嘉郡主等几个年轻人都主动帮忙,四处采买药材了。
之前元宵节上,太子和皇后娘娘募集来的善款,刚好用上。否则这青黄不接的时节,上哪儿找钱去?
皇上也不能白拿老百姓的货不给钱呀。
眼看京城给管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成帝欣慰之余,又觉惭愧。
亏他之前还疑心是许惜颜小题大做,如今看来,这个时疫实在是来势汹汹。
他不过是腹泻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浑身乏力,行动都得有人搀扶,跟瞬间老了十岁一般,感觉身体被掏空,特别难受。
听说近日上官昭仪可是病得厉害。
又吐又泻,还发高烧说起胡话,幸好颜皇后不计前嫌,派人精心照管,否则救不救得回来,还得两说。
而宁州那里,成帝想起来就揪心。
他刚刚才收到宁州知府贺大人的折子,上面极力澄清了那些不实流言。
包括上官家如何作夭,如何得病,也不只是贺大人一家之言,连给上官昭仪祖父母问诊看病的大夫,当初的脉案,吃的什么药方,全都收拾齐整,一并交了上来。
都不用问太医,皇上也知,根本就不关时疫的事。
至于那上官家为何迟迟不肯下葬,还赖上升平公主,贺大人没写。
毕竟事涉昭仪,到底是位娘娘,也关乎皇上的体面。
但明眼人一看,谁还不知道呢?
故此这奏折,太子略瞧一眼,便半点没有耽搁,给父皇送来了。
您自家小老婆的娘家闯的祸,他做儿子的也不好插手,还是您自个儿看着办吧。
但太子一回头,却是连同太子妃一起,好生敲打了一番府中妻妾。
爷平素宠着你们,惯着你们,哪怕在府里犯些小错都没什么。可要是谁不长眼,回头纵着娘家人在外头闹出事来,可别怨爷心狠,更别想打着爷的旗号狐假虎威。
只要让爷知道,多少年的情份,儿女的脸面都顾不得了。爷非但不帮,还得大义灭亲。
你们可死了这条心吧!
旁人或许听了这话,还是个警醒,独太子妃有些郁忿,忍不住跟儿子抱怨。
“你母妃好歹也是八抬大轿,三书六礼接进门来的,跟那些人能一样么?再说你外祖家,平素还不够安分守已啊?这都恨不得心提到嗓子眼里过日子了,再要挑剔,索性闭门不出得了。”
皇孙劝道,“只是正好赶上这事,父王又不是刻意对母妃发的脾气。依我说,让父王出面敲打一番,才是好事呢,总好过让母妃去当这个坏人吧?”
太子妃一听,还真是这个理。
太子要是只教训姬妾,不教训她,不是给她拉仇恨么?
如此一想,未免又抱怨起上官昭仪来,就属她娘家多事,否则哪来平白无故的一顿骂?
皇孙轻哼,“所以说,好媳妇娶一个足矣,没事娶那么多干嘛?尤其咱们这等人家。世上虽有明理之人,便更多的却是八竿子沾点边,就觉得自己一跃龙门,身价百倍了。往后我就只娶一个,不知能省多少心呢。”
太子妃以为是孩子气话,反倒笑了,“多娶几个也是为着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好有个帮手来着,往后你就懂了。”
可皇孙越发不屑,“母妃当真希望,我有一大堆兄弟姐妹?”
呃……
太子妃一下子噎到了。
旁人家多子多福是好事,可天家无情,就是同胞手足都有杀得你死我活的。远的不说,当年高贤妃的三四皇子又如何?
皇孙一摊手,“所以说,孩子跟媳妇一样,都是贵精不贵多。就如金光侯,一辈子只守着升平姑母过活,后宅又清静又和睦,省了多少事?他们养出的孩子,哪个不赞一声好?别看絮儿兄妹都姓乐,可他们跟阿钊阿钦这般要好,可说是掏心掏肺了。在母妃跟前,孩儿也不怕说句诛心的话,就我那些兄弟姐妹,有一个能比的么?”
这,还真比不了。
别看如今孩子们都不大,可有几个不安分的,或者说是人性本能,都知道要在太子皇上跟前讨好卖乖,争宠邀的了。
太子妃沉了脸,“这话你既知道不妥,也就在我跟前说说罢了,出去可不许乱说。”
皇孙应下,又道,“孩儿是母妃亲生,才敢把心里话透给您知道。儿子知道,皇家结亲有时也是笼络臣子的手段,好比皇祖父和父王娶的那些女人,也未必全是真心。可笼络臣子,真的就只能用这种手段?儿子却不信邪,就想试试,若是只娶一位正妻,能不能过好这一生。”
太子妃一怔,看着儿子年轻英气却无比认真的眼神,蓦地惊觉,这孩子真不是开玩笑,一时意气,他是认真的。
皇孙低低道,“儿子虽年轻,但还记得小时候,母妃曾为那些姨娘在背后掉的眼泪。后来儿子大了,您再不叫我看见。可是母妃,若是父王这辈子只有您一个正妻,您会不乐意吗?若我的兄弟姐妹,皆是母妃所出,您又该如何?”
该如何?
那自然是把孩子们教养得跟许惜颜家的孩子一样,长幼有序,相亲相爱。
太子妃年轻的时候,或者说世间每个女子嫁人时候,谁不是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说到底,世间男子纳妾,所谓开枝散叶,笼络人心,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人,无非是贪图美色,喜新厌旧罢了。
而自己的儿子,显然不在此列。
他想做个认真负责,一心一意的好丈夫,给妻子完整的幸福,那自己为何要阻拦?
儿子今日借故提起,显然是有心的。
太子妃心中有了计较,嘴上却不肯多说。只让儿子先下去,方细细琢磨起此事。
宫中。
成帝越看贺知府的奏折,心中越发后悔不迭。
起先他被上官昭仪催着,已经下了圣旨,要求宁州解除管制,还叫金光侯夫妇莫管闲事。
真要如他所说,如今从许惜颜到宁州官员都撒手不管了,那得是多可怕的局面?
皇上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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