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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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郡王、宗人府宗令、礼部尚书,还有几位留京的老王爷,递牌子进宫请见皇上,人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这个时候来,说不是给寿王鸣冤都没人信!

永隆帝眼前金星乱窜,只觉头疼欲裂,太阳穴鼓胀得几欲爆开,不由用力摁住,恨恨道:“朕身子乏了,今儿谁也不见,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罢。”

说完,不等朝臣们跪安,他已拂袖而去,徒留众位臣工僵立原地。

朱缇也赶忙跟着走了,但离开时,“不经意”蹭了下都察院左大人的袖子。

左大人安然自若地走出大殿,扑通,直挺挺地跪在殿门前。

他这一跪,方才谏言的两个大臣马上随之跪下,然后,冯次辅也跪了。

本来要走的几人也不好意思一走了之,咬咬牙,跪吧。

很快这边的情形就传到了永隆帝的耳朵里。

永隆帝额上青筋霍霍地跳,仍是强撑着不理会,吩咐朱缇:“调锦衣卫过来震慑,若还不走,就给朕拖到午门廷杖!”

朱缇领旨下去,半个时辰后回来,无奈道:“皇上,江安郡王等人也在宫门外跪下了,也要打他们吗?”

永隆帝脸色涨红,随即铁青,渐渐又白了嘴唇,颓然向后一靠,“一个个都来逼朕,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

他喃喃道:“除太子,所有皇子必须就藩,这是祖制!先皇却为寿王改了……他有威望,有兵权,几次犯上不敬,朕无法,只能一笑了之。现在叫朕给他平反,叫朕说自己错了,荒谬,朕就不信他没有谋反的念头!”

对永隆帝的心结,朱缇也有几分了然,于是等他心情稍稍平静了,才慢慢道:

“文官只知道文死谏,遇到些微瑕疵就恨不能撞死、跪死,好成全他自身的名节。那些宗亲们呢,应是兔死狐悲,害怕有一天会莫名其妙扣上谋反的罪名,所以他们才联起手来这一出。”

朱缇打了个顿儿,看永隆帝面有所思,因笑道:“张昌构陷在先,寿王言行也有失慎重,皇上何错之有?”

“倒不必恢复寿王身后殊荣,朝臣一方要清誉,宗亲一方要定心丸,都是虚幻的东西,皇上给他们就是。总比君臣大动干戈的好,省得别人以为皇上心虚。”

永隆帝思量再三,长长叹出一口浊气,揉着额角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朱缇躬身退了几步,却抬头又问:“皇上,废后闵氏与寿王并无私情,谋反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是否也一并宣告天下,将牌位请入太庙?”

永隆帝腮边的肌肉抽搐两下,霎时口鼻都有些歪,目中闪着极其复杂的光芒,半天才道:“容后再议。”

今日三番两次拂逆圣意,虽心有不甘,朱缇却知不能再多说了,遂遵命退出。

日影西斜,满地金色灿烂,朱漆铜钉宫门上的衔环铺首耀然生光,映得朱闵青身上的大红曳撒出奇的好看。

他居高临下盯着朱怀瑾,目光无悲无喜,不带一丝情感,“你会失去圣心。”

朱怀瑾跪在宫门前,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微笑,“错就是错了,寻常人都要知错就改,天子更不能凭个人喜怒行事。”

朱闵青扯扯嘴角,“有朝臣和宗室的支持,看来你信心十足,笃定万无一失了。”

朱怀瑾一笑,却道:“我不只想给寿王和无辜的臣子翻案,还有闵皇后,我也会尽力说服皇上,还她一个清白。”

这下朱闵青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惊讶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问道:“为什么?”

朱怀瑾坦然迎着他质疑的目光,嘴角轻勾,笑道:“反正不是为了你。”

朱闵青立即猜到此话含义,嘴角微微下吊,只冷笑着不说话。

宫门出来一个小内侍,传皇上口谕,请朱怀瑾等人进宫面圣。

朱怀瑾撩袍站起,从朱闵青身旁经过时,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公平争一争,看谁更适合那个位子。”

太阳遥遥西沉,粉红花瓣似的晚霞一朵朵延伸开来,染红了半边天空,将禁宫笼罩在无与伦比的华彩之下。

朱闵青微眯双目,望着朱怀瑾远去的背影,神色莫辨。

但是永隆帝有自己的倔强在,任凭朝臣宗亲轮番上阵,还有朱缇在旁敲边鼓,可半个月下来,他答应给含冤臣子平冤,恢复寿王王爵,仅此而已。

没有给冤死的臣子及其家眷任何补偿,没有重新给寿王修陵,也没有把其他宗室子弟过继给寿王承嗣。

至于闵皇后,他一字不提。

哪怕有诸多人为其说情,哪怕谁都知道闵皇后是冤枉的,永隆帝还是三缄其口,就装听不懂。

眼见到了暮春初夏的时节,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朱闵青不免日渐焦躁。

熏风拂过,地上树影摇曳不定,他独自坐在玉兰树下,手里拎着壶酒,一腿微蜷,一腿伸展,怔怔望着澄净的碧空。

表情中带着迷惘,和几许深深的哀伤。

秦桑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下,生疼生疼的,几欲坠下泪来。

她揉揉眼睛,将泪意按下去,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没出声安慰,就是默默地陪着他。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寻求解释,“我想不通,皇上就那么厌恶母后?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却还让她背着污名,为什么呢?明明是结发夫妻……”

秦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不懂帝后的感情,也给不出答案。

“督主夫妇,崔应节的父母,盛御史两口子,夫妻感情都挺好。甚至宗闵氏都有宗长令疼爱,可我的母后,怎么就没人疼,没人爱呢?那些大臣们可都说她是贤后!”

朱闵青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仰头灌下半壶酒,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阿桑,我的母后,还有我,是不是永远只能处于阴暗的地下,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不会的,只要弄清皇上的真实想法,总能想出法子。”秦桑道,“爹爹前儿个捎信,让你稍安勿躁,你且听他的就是了。”

“皇上头疾愈发严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假如哪天突然死了,那我就再也没机会替母后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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