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 / 2)
胸口好似被重锤击了一下,永隆帝身子一偏几乎瘫倒在椅中。
以前好歹身边还站着个朱缇, 他一个眼神过去, 朱缇自会帮他把所有的事情办好。
但内宦与外臣立场一致时, 永隆帝发现, 他这个皇帝好像没那么大的威慑力了,竟然无法弹压群臣。
他气得手直哆嗦,大怒:“你们,竟敢逼迫朕!都是乱臣贼子!”
底气却不足, 很有点外强中干的味道。
冯次辅深吸口气,诚恳劝说道:“皇上,决不能稀里糊涂盖过去,此事不解决,留给后世的就是个烂摊子,皇上,您要为江山社稷着想!”
差点就明说,您在位时不给大家伙个清清楚楚的交代,等新君继位,若有人用皇子的名头起事,天下会大乱!您老的不作为,就会断送祖宗的基业。
永隆帝不傻,当然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查不查?
假的还好说,各打五十大板就过去了,如果是真的,他要把万里江山交给闵氏的儿子?
永隆帝只觉额上青筋霍霍地跳,头要裂开似地疼,恍惚中,似乎看到闵氏就站在殿门口,头戴九龙四凤冠,身披深青色翟衣,雍容华贵,目下无尘。
投过来的目光既不屑,又带着得意的炫耀。
她在说:看,最终还是我胜你一筹!
一阵气血翻腾,永隆帝咽喉里又腥又甜,竟生生沤出口血来。
“皇上!”朱缇膝行上前,扶住颤颤巍巍的永隆帝,泣声哭道,“龙体要紧,您可千万要撑住,不然……把朱闵青从辽东叫回来问问?”
朱怀瑾也附和道:“皇上,督军一职本就可有可无,是应该把他召回京城协理查证。”
永隆帝缓缓摇头,声气虚弱道:“不、不行,不能扰乱军心,辽东正在打仗,需要的是稳定!此事,等辽东战事结束再议。”
冯次辅大惊,现在不把朱缇扯下台,等朱闵青回来俩人互为依靠,那就更动不了他们啦!
他还想再争取争取,但朱缇截断话头,抹着眼泪哽咽道:“冯大人,皇上都说了容后再议,难道你们非要把皇上活活逼驾崩,好让江安郡王灵前继位吗?”
一言既出,冯次辅是心惊肉跳,再不敢多言。
朱怀瑾暗叹一声,跪安退下。
片刻的功夫,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永隆帝和朱缇两人,谁也没说话,静得就像座荒芜的古庙。
朱缇一直跪在地上。
永隆帝目光复杂地瞥他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几下,却是什么也没说。
终究,他没有发落朱缇,但把调度粮草的差事转交给内阁。
此后辽东再来要银子的奏折,无一例外都被扣下,然而朱缇早就把银子给得够够的,内阁根本辖制不住卫宁远。
而朱闵青乃是当今嫡长子的消息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豆蔻看自家小姐的眼神都不对了,“少爷是太子爷,您就是太子妃,以后……皇后娘娘!”
秦桑扶额叹道:“快别胡说八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真是机灵有余,稳重不足,看看人家月桂,从始至终都没有面如止水,哪像你,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说话间,月桂同手同脚走进来,木讷道:“小姐,崔小姐来了。”
秦桑忙道请进来。
月桂随即顺拐着又走了,豆蔻不禁一乐,“小姐白夸她了,还不如我呢!”
秦桑也是笑着摇头。
崔娆几乎是一路飘着进门的,坐下就问:“传闻是真的?”
秦桑挑眉一笑,“你觉得呢?”
“外面都炸锅了!各个衙门的人疯魔似地到处打探消息,我家的门槛都快让人踏破了。听说盛大人连都察院都不敢去,在家装病不说,还在大门口挂上‘谢绝访客’的牌子。”
秦桑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好我家的门槛高,他们不敢来。”
说着,凑到崔娆跟前轻声道:“现在你还担心卫家公子慢待你?我说替你撑腰,就必定会做到,你心里记得就行,别说出去。”
崔娆脸颊微红,继而眼圈也红了,握着秦桑的手说:“我晓得……京城也有不好的传言,说朱大哥德行操守不好之类的。不过我爹说,没有不立嫡子立侄子的道理,维护正统才是立国之本。”
起风了,窗外竹林沙沙地响。
秦桑若有所思地看着摇曳不定的竹影,良久方说:“君子若竹,清华其外,淡泊其中,在权势的浸渍下,君子恐怕不好当啊……”
随着越来越寂寥的蝉声,京城溽热难耐的盛夏悄然消逝,转眼到了盂兰盆节,夜风也带着凉意了。
河岸边依旧是热闹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无数盏河灯点亮了长河,宛如一条充满星光的银带子,与暗夜中的银河交相辉映,也不知是天上的星星坠入人间,还是人间的灯光映亮了天上的星星。
秦桑放了两盏河灯,看着他们越飘越远,直到汇入万千灯光中,才幽幽叹口气,“走吧。”
豆蔻低声道:“小姐,对岸有人一直往您这边看,要不要打发两个侍卫过去查查?”
秦桑微怔,只见对岸栈桥负手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貌,但看那身影,似是朱怀瑾。
他觉察到秦桑打量的目光,招手唤过一叶小舟,悠悠荡荡飘至秦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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