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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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妃大典,举国同庆。

这一天,帝都怀城的人全都跑到街头去看热闹了。

皇宫里面一大清早就迎来了喜悦的奏歌,聂青婉昨晚歇的早,不是她想睡那么早的,而是殷玄非要说今日会劳累,不让她熬夜看夜,强制性地拉着她去了龙床,抱着她就不丢。

她无奈,那般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睡得早,自也起的早。

当然,也是被那些奏歌给扰醒的。

殷玄也醒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他与她面对着面,双手捆抱着她的腰,腿也缠着她的,那么近的距离,一低头就能吻上她。

殷玄喉咙动了动,不愿意放过早上这么好的福利,当真一低头,函住了她的唇。

不等聂青婉退开和挣扎,他直接亚住她,刎了进去。

这些日子与她同床共枕,殷玄已经十分明白,什么叫男人的晨起,就这么一个w,就让他差点崩溃。

他猛地松开聂青婉,翻身而起,撩开床幔,下了龙床。

等幔子落定,他暗哑着声音说:“你先别出来,等朕收拾好了再出来。”

聂青婉直接甩出一个枕头砸向他的腿。

殷玄低笑,弯腰将那枕头捡起来,单手拂开床幔,看着她,眸间含着温柔的宠溺:“拿枕头撒什么气,你是在抱怨朕吻的太短了吗?那朕再陪你睡一会儿,咱们好好练练如何接……”

吻字还没出口,又一个枕头砸过来。

这一回,直接砸向了殷玄的脑袋。

殷玄笑出声,他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样的顽性呢!

他接住砸过来的枕头,又将两个枕头重新放回床上,俯身抱住她,爱恋地蹭着她的发丝,轻声说:“婉婉,晚上朕会好好伺候你的。”

说完这句话,怕再被某个小女人砸枕头,殷玄立马一闪身,轻功卓绝地逃了。

聂青婉坐起身,盯着飘起又落下的床幔,咬牙切齿:“晚上你敢碰我,我砍了你!”

殷玄:“……”

要不要这么暴力?

大喜见血,不好的。

殷玄默默地抿唇,想着晚上朕要是让你舒服了,你应该就不会气朕了吧?

殷玄这两天已经‘刻苦钻研’了随海抱过来的所有的小黄本,他虽然还没有真刀真枪地实战,但他觉得,他不会让聂青婉失望的。

殷玄笑着喊来随海,让他更衣。

今日穿的还是龙袍,却不是用于去金銮殿开早朝,而是一会儿登临万丈城门,接受满朝文武大臣以及整个帝都怀城百姓们的恭贺。

龙袍比平时所穿的要喜庆,腰腹中间的腾龙是用红线绣的,特别醒目撩人,玉冠的带子不再是黑色,而也换成了红色,袖口和领口全镶着一圈红金线,端庄大气中透着富贵逼人之色。

殷玄穿好衣服后,挥手让随海出去了,等随海出去,殷玄喊了王云瑶和浣东浣西进来,让她三人一同伺候聂青婉起更。

今日聂青婉要穿封妃大典的袍服,那袍服委实不好穿,繁琐又累赘,平常伺候聂青婉穿衣的就只有王云瑶,今日加派了浣东和浣西,还花费了比寻常更多的时间。

好在,忙碌大半个时辰后,衣服总算穿妥当。

而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行动就十分的不便了。

于是聂青婉走路只能被人搀扶着,往椅子里坐的时候也得被人搀扶着,好在,她当太后那么些年,早已经练就了一身驾驭衣服的本领,华北娇纤细柔弱,身子骨跟她当太后用的那副身子差不多,这两个月宫内的生活也让她游刃有余,故而,衣服虽累赘,却没有影响到她,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依旧彰显着行云流水般的贵气与神威。

殷玄站在那里看着她,看她慢慢的朝他走近,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眨一下,就把她给眨没了。

等到聂青婉走到身边了,殷玄伸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说道:“先吃饭吧,吃完饭乘御辇去城门,等从龙阳宫到了城门,时辰也到了。”

聂青婉:“确实得吃饭,但我这衣服不大好走路。”

殷玄低头看了她一眼,衣服着实很繁琐,一层又一层的,而且配饰极多,外纱上面还绣有珍珠玛瑙,连鞋子上都有,走一步路都会环佩叮咚,头上的凤冠看上去也很重。

殷玄原本是想抱她的,可想着这衣服大概不太好抱,也就作罢。

殷玄说:“那就坐车去,或者,把早膳传到这里来。”

聂青婉道:“传这里吧,懒得动。”

殷玄低笑,伸手摸了摸她凤冠上的那只凤鸟的眼睛,眼睛很漂亮,是用黑珍珠做的,就像她的眼睛一样,漂亮幽深。

殷玄说了一声好,扶着她坐在了不远处的龙榻上,然后扬声喊了随海进来,让他去通知御厨那边,传膳到龙阳宫的寝殿来。

随海应一声是,立刻跑去御厨,传达殷玄的命令。

御厨那边不敢马虎,分分钟就有宫女太监陆续走出,端着各式各样的早膳,来了龙阳宫的寝殿。

等早膳摆好,殷玄拉了聂青婉去吃。

吃饭的时候,聂青婉问:“一会儿御辇要绕皇宫走一圈吗?”

殷玄道:“是要走一圈,但凡大典,都有这个规矩,内务府那边已安排好了路线,时间刚刚好,从宫内绕一圈到城门,正是良辰,而这一圈会经过很多个宫殿,到时候,你还要接受其她妃子们的恭贺和见礼。”

聂青婉挑挑眉:“会经过很多宫殿?”

殷玄道:“嗯。”

聂青婉问:“会经过寿德宫吗?”

殷玄道:“不会。”

聂青婉笑了笑,说道:“不经过挺好,免得我还得下御辇向她行礼,那,会经过烟霞殿吗?”

殷玄看她一眼,笑道:“也不会。”

聂青婉轻哼。

殷玄伸手夹了一筷子肉给她,温声道:“吃吧,反正你又不愿意见到明贵妃,何必要从她的殿门前绕一圈呢,好好的心情,凭白地给弄的不好了。”

聂青婉低头专注地吃菜吃饭,不应他的话。

殷玄也不再多说。

殷玄十分清楚聂青婉最不想见谁了,一不想见他,二不想见陈德娣,三不想见拓拔明烟,她不想见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不想见陈德娣和拓拔明烟,他总还能满足她。

殷玄见聂青婉垂头不语了,也不再说话,安静地吃着饭菜。

吃饱,二人擦嘴漱口,然后双双被扶着站起来。

御辇已停在了龙阳宫的门口,殷玄拉着聂青婉出去,抬头,就看到浩浩荡荡的阵容把整个龙阳宫的宫门口堵严了。

御辇在中间,前后都有宫女太监御林军和禁军林立,宫女们的手中都捧着花篮,太监们的手中都举着囍字红幡杖,御林军骑高马,马尾巴上绑着喜色红带,马头也绑了红色大花,禁军们挨近御辇,也骑着高头大马,御辇的黄帘黄纱外面加盖了一层红帘红纱,玳瑁的位置坐落着一个宛若大灯笼一般的大红花,好看之极。

聂青婉叹道:“铺张浪费,奢侈。”

殷玄抿了抿唇,说道:“为你就是倾尽天下财富,朕也愿意,区区这些,又算什么。”

殷玄说完,不等聂青婉回话,一马当先地拦腰将她抱起,利落帅气地一脚蹬地,飞上了御辇。

黄帘起,红帘开,龙袍佳人,随着御辇的起程而迎向新的人生。

而这个新的人生,到底是福祉,还是祸端?

御辇往前开路后,殷玄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聂青婉放在了榻上,放好后又将她的裙摆理了理,那模样认真而虔诚,似乎在他眼里,聂青婉身上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布,也值得他如此虔诚的对待。

聂青婉眼眸微垂,看着面前这张一丝不苟,认真帮她理着裙摆的男人的脸。

有时候,聂青婉真的看不懂殷玄。

以前她觉得她懂。

可后来证明,她不懂。

如今,似乎也不需要懂了。

聂青婉坐在那里没动,就安静地享受着殷玄的服务。

他服务她,也是应该的。

等殷玄将聂青婉的裙摆理好了,他返身坐回去,挨着聂青婉,伸手拉住她的手,十指相牵。

殷玄没说话,聂青婉也没说话,殷玄不说话是因为他太激动了,而聂青婉不说话是因为她压根不想说话,她听着外面的喜庆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七岁那年,曾祖父聂公述对她说:“婉婉,我们聂家如今就你最小,也属你最聪明活泼,你还是个孩子,而这个世上,唯孩子最能讨老人的欢心,也只有孩子,会用最纯粹的心来照顾一个老人,曾祖父想让你入宫,嫁给殷祖帝,帮他度过这次危难,你愿意吗?”

那个时候,她七岁。

聂青婉记得,那一天,天很蓝,阳光很美,是个春天。

满院的桃花开的鲜艳如绸,她正从秋千上下来,玩的满头大汗,周围的哥哥们都笑话她恨不得飞到天上去。

那个时候她想,飞天上吗?

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时候她是抱着顽劣的心答应了曾祖父的。

她想,她还小嘛,等照顾完殷祖帝,她还有很长的人生可以走,也不一定非得留在宫里头,反正她们聂家在大殷等同于第二个君王了,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奈何不了她。

入宫那天,她穿着七岁孩童定制的凤袍,跨进了那道深宫大门。

那个时候,她心中的丘壑还没有觉醒。

直到她一个人站在万丈城门之上,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那一刻,山呼海应,百鸟朝贺,她站在高高的城门之上,俯瞰着底下的众生,她才恍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孩子。

是的,从那一刻起,她成了大殷皇后,殷祖帝的妻子,正统的皇权。

虽然那一天,殷祖帝没有来迎接她。

虽然那一天,她一个人完成了全套婚礼流程。

虽然那一天,她有些失落。

可她并没有伤心,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情爱,她对殷祖帝也没有爱,她只是为了进宫照顾他,所以她没有什么可伤心的。

那一天的皇宫也不喜庆,因为殷祖帝病危,虽说是打着让她进宫冲喜的名号,可殷氏皇族不准许宫内尤其是殷祖帝的帝宫挂一切碍眼的红色东西,殷氏皇族迫于曾祖父的威势,不能阻止她进宫,却坚决捍卫殷氏皇族的脸面,他们不愿意一个七岁的女娃进宫为后,尤其,这个女娃还来自于聂氏。

所以那一天,除了她的喜服,除了那朝拜的万民,没人知道那是大婚。

那个时候她也没有听到喜庆的号子,没有感受到婚庆的喜悦,身边没有一个为自己整理裙摆的男人,手边没有一双坚实而有力量的手掌,旁边,没有人陪伴。

她独自一人,踩着万民朝拜,走入帝宫。

后来的后来,她独掌大权,从七岁俯瞰万民开始,走到二十八岁的皇权巅峰,二十一年的岁月,她早已把那旧时一幕忘记在了九霄云外,也早已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似乎连那天的景象,也模糊了。

可如今,那一幕一幕忘记的,却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那个时候她没有哭。

她没有觉得她是可怜的。

可这个时候,聂青婉忍不住就流了泪。

她想,原来那个时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奋不顾身的孤苦路,只是,她尚不知罢了。

如果她没有入宫,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或许在某个庭院里,与相公下棋对诗,与友人喝酒谈天,与一院子的丫环们追闹嬉戏,拿着一支笔,作一幅画,撑着额头,发呆半天,燃上一柱香,抚琴高歌,穿上长裙,踏青游湖,与看不顺眼的女子们斗嘴,气的她们鸡飞狗跳,然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或者,她已经有了孩子,正在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摇头晃脑。

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好过困在这个深宫里,每天机关算尽,尔虞我诈。

谁说她是天生的王权呢?

她只是让自己活的无懈可击罢了,亦让自己所选,不悔。

……

聂青婉不知不觉地流了泪,可哪怕是流泪,她也安静的像个瓷娃娃,但殷玄还是察觉到了,殷玄眉头一皱,手掌瞬间攥紧,他偏过脸,幽深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

明亮的眼睛里沁着水珠。

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那样的水珠,印在殷玄的眼中,完全就是腐蚀他内心的琉酸。

殷玄伸手,克制而颤抖地擦着她脸上的泪,她为什么会哭?他跟了她那么久,他从没见她哭过,为什么在这里,她会哭了?

她是真的很不愿意嫁给他吗?

殷玄呼吸闷疼,伸手揽住聂青婉的腰,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他低头w着她的脸,w着她的眼睛,哪怕今日因为大典的缘故,聂青婉涂了满脸的胭脂,他也丝毫没犹豫,吻了下去。

直到把那眼中的泪全部吻完,他才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嘶哑,痛苦地问:“嫁给朕,让你这么难受吗?难受到哭?”

聂青婉没说话,却也没再哭了。

她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小手无端的攥紧了他的袖袍,那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完全暴露出了她内心里此刻本能所发出来的一种失去的惶恐。

她大概也是怕寂寞的,所以当太后的时候,她日夜要让任吉陪着。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她是个寂寞而孤苦的人。

殷玄被聂青婉那双小手一拽,当即就越发的搂紧了她,低声说:“怕朕走吗?朕不会走的,朕会一直在你身边,生死都相随。”

聂青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反手抱住了他。

这一刻,她需要他的陪伴。

难得被人需要的殷玄这个时候甜蜜又惆怅,甜蜜的是她又抱了他,惆怅的是,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哭了?她为什么会哭,她为什么要哭?

殷玄纠结死了,这个世上,任何女人都可能会哭,但唯独她不能呀!

殷玄用脸去贴着聂青婉的脸,低低地道:“你不开心吗?”可朕很高兴呀,朕是不是也被你带坏了,看你哭,朕却想着,你就是哭,今天也非得嫁朕不可。

聂青婉摇摇头:“不要说话,让我靠一会儿。”

殷玄将她的头按在怀里:“你靠吧,不许再哭了。”

聂青婉没有再哭,她只是靠在殷玄的怀里,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上传递过来的热量和温暖,听着外面一直持续不断的喜乐声,那尘埋在灵魂深处的冰冷记忆也在慢慢消散。

聂青婉想,往后她记住的,大概就是今天了吧,这吵吵闹闹的,让人无法安静下来的喜乐声。

聂青婉难得愿意安静的靠在殷玄的怀里,殷玄受宠若惊,一路上胳膊没动一下,腿也没动一下,就连脖颈都不敢动,她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是什么姿势,等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什么姿势。

原本殷玄想的是,聂青婉跟西苑的几个小主感情好,这一路绕皇宫走,他是安排了内务府那边把线路延长到西苑这边的,可刚刚,聂青婉哭过了,情绪又不太好,靠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殷玄也不敢喊她,故而,到了西苑,御辇倒是停了一下,西苑的几个小主也都出来了,可聂青婉没有露面,殷玄就传话给随海,让随海备轿子,抬几位小主去城门,近距离看聂青婉的封妃大典。

随海得了命令,即刻去办。

如此,西苑的几个小主全都去了封妃大典的城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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