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2)
反正许秋来是有点腿软,她睡裙外边只披了个外套,老实背手跟边上站着。这种同床共枕到一半被男友父亲来敲门的事儿,她人生还真是头一遭遇到。
“你就睡这儿?”陆父指着那张三人座的旧沙发,抬头问儿子,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寒酸的沙发。
陆离刚才进卧室只带了一床被子,枕头和热水袋都还放在沙发上。
误会就误会,总比知道了两个人睡一间屋子好,秋来使劲给男友使眼色,陆离只能忍气,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换番说辞:“我睡哪里都跟您没关系。所以你在这个点带人来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您该不会以为我还跟十几岁一样,几个保镖就可以把我想带哪儿带哪儿吧?”
沙发很破了,扶手边缘还被秋甜前两年不懂事那会儿,用彩笔在漆皮上画了几个擦洗不掉的牵手小人,让人家儿子就睡在这种地方,还没有暖气,饶是秋来再好的心理素质,这会儿心里也有些打鼓,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两句,男人已经掀开那羽绒被,在沙发正中端坐下来。
这下画风就更诡异了,许秋来觉得自己家的客厅被男人一坐,成了什么国际会议厅。
“你说我从来不肯花一分钟了解你,所以我今天就花时间,好好看看,好好了解,你喜欢的、向往的人生和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已经二十三岁了,现在来了解,你不觉得晚了吗?”陆离仍旧面无表情,声音像冰碴,“这是别人家里,马上十二点了,在这个时间叨扰,我请您有点基本的礼貌和尊重,现在就结束您心血来潮的探访。”
陆父的眼神朝许秋来看过来:“你介意吗?”
许秋来:……她敢吗?
“您请便,我去给您倒杯水。”
得以逃离战场,许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水烧上,回房换了套齐整的衣裳,整理好披散的头发,全程竖起耳朵听父子俩在客厅唇枪舌战,直到端着茶回到客厅,父子俩已经大战完三百回合。
“您请用。”她仪态端庄摆好,正要像个小丫鬟默默退回边上,却被陆父叫住,他抬手,立刻有人搬来一张椅子,“请坐。”
许秋来手扶膝盖正襟危坐,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地面对一位长辈。
陆离从没提过家里的事,她从几个师兄那儿听过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只以为他家就是普通有矿的暴发户来着。这种印象随着她与陆离的深入接触变成有煤矿、有矿群……往上递增,但万万没想到,陆离的父亲气场这么强,根本不像白手起家矿老板。
“你就是许秋来。”
“是。”
秋来喉咙动了动,只感觉这儿不再是自己的主场,反而成了他的客人。
第133章
“本来以为我们不必见面,但陆离的固执超乎我的想象,我也只能亲自来一趟了。”男人眼神才动,一侧立刻便有人拿出一份黑色文件夹和钢笔,一起摆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陆离天真孩子气,我们沟通不了,想来直接跟你这样的聪明人交流会更容易些。”
许秋来凝视着他,心里隐隐有了些预感,“有什么话,您请说。”
“我最初没有干涉你们接触,是想着陆离应该会有分寸,但他偏要打破既定俗称的规则,甚至因此与我争执,实在令我失望,他锦衣玉食长大,不明白社会艰难险恶,家庭为他掠平过多少生活的皱褶,但你年少失恃失怙,从几百万考生中厮杀竞逐到q大,人生有多残酷,阶级的壁垒有多难打破,你应当是清醒的。”
“在陆离的婚姻问题上,我绝不可能让步,你没有足以匹配他未来的资格与能力,所以任何坚持都注定磕得头破血流。许多年轻人喜欢打着爱情的名义做耗费时间精力最后遍体鳞伤的白用工,不过我相信你很聪明,会慎重抉择,因为爱情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稍纵即逝的奢饰品,与其最后一无所得,不如趁现在就给自己留下筹码和退路。”
男人翻开文件夹,“我不是不近人情,非要做棒打鸳鸯的家长,只是为你们双方长远考虑。签了这份合同,它能解决你现在和未来生活中的所有困境,从q大毕业之后,无论你选择留学读研还是工作,我都能为你提供帮助拿到一份不错的offer,另外——”
他将文件夹转过来,推至她面前,让她足以看清每一个字眼。
“签名页有张支票,签上你的名字,结束这段感情,三千万现金即刻就能兑现。这不是羞辱,恰恰是我承认你价值的体现,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年轻漂亮的女孩,陆离今后人生路上还会遇到许多个,你并不是他一万个选项里最好的选择,何况容颜易老,你的成绩虽然不错却不算稀奇,能力更是有待挖掘。功利直白一些,这已经是你的最优选。”
陆离濒临暴怒边缘,他握紧拳头要上前,一左一右肩头却被人按住。
陆父就是要当着他的面,亲手斩断他对这段感情的希望。
他是精明极了的商人,事实上,这笔交易成功与否都无所谓,他只需要许秋来在看到合同时有一瞬闪躲的眼神、一次犹豫的表情,就已经赢了。钱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只要儿子对这段感情的态度留下哪怕一丁点隔阂与芥蒂,今天晚上这趟行程就不是毫无价值。
当然,如果许秋来通过试探,那至少也能证明儿子不全然是个识人不清的蠢蛋,没有为一个虚荣肤浅的女人跟他对着干。
许秋来没有看合同,只是注视他,唇角意味不明抽动了一下,将合同合上推回去。
陆父将这视为拒绝,他眉头一皱,低声敲打,“女孩,贪得无厌可不是个好习惯,人总得学会失去和接受,抓住机会,幸运只留给懂得见好就收的人。”
若是他的下属,此刻恐怕早已在威压下战战兢兢,分明凝重至极的场合,许秋来却想发笑,知道不妥,只能强行憋下去。
“实在对不起,叔叔,您误会了,我没有问您多要钱的意思。”
“开始这段恋爱时候,我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遇见这么经典的影视剧桥段。我和陆离开始恋爱不到半年,承蒙您看得起,给我开出这么高的价码,但我觉得钱不能这么花。”
“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她站起来,“正如您所说,我年纪轻轻父母双亡,但即便最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人一分钱的资金救援以及学校任何形式的贫困补助,当时没有,今天更不可能凭白接受您几千万人民币。‘志无所定,身无所立,事无所成。’这是我父母从小教育我的话,没有志气的人成不了气候,我虽然不是个乖巧的女儿,但绝对是称职的学生,无论是考q大还是工作挣钱,我努力的理由就是为了有资格得到人生的自由选择权,不被迫谋生,不被左右,不愧对任何人活得尊严体面。”
“您的劲儿可能使错方向了。您不该给我这份协议,因为这段关系里喊开始的人不是我。我不会因为压力违背本心说结束,也没有权利为一己私欲辜负任何人。我和陆离的高度是不是平等的、匹配的,只有我们彼此才有资格评判,旁人无可置喙。假设今天我真的在这本文件上签了字,无论对我还是对您的儿子,才都更像一种侮辱。”
“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结束了,一定是因为彼此厌倦,而非任何外在条件。”
许秋来的肩膀纤细单薄,却坚毅笔挺。
她目光不闪躲,咬字镇静,态度不亢不卑,是真的无所畏惧,而非伪装出来的大方。
陆父识人无数,自然能看得出来,他与她定定对视了两秒,直到此刻才算真的把许秋来的模样纳入眼中,挥手叫人来将合同收走,“好,你放弃了最后的退路,但愿你真如你所说那么坦然。”
“陆离,我警告你,眼珠子别再瞪我。”他叫人将儿子放开,“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如果你对她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会认为你坚持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跟我叫板。”
好坏都让他说尽了,陆离冷哼。
陆父是来缓和关系的,自然不想和儿子闹得太僵,他清退保镖,向许秋来借了客厅,她识趣回房,给父子俩留出空间。
“你说我不了解你,但你也从来没有客观看待过我,从十几岁起你就是这幅样子,你给过谁和你交流的机会吗?”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最后再说一次,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论你信或不信,你妈妈离开这世上非我所愿,我比任何人都痛苦,但正因为我是你父亲,才更不能像孩子叛逆极端消沉。你长大了,现在羽翼丰满,我无法再管束你,我只希望你从成年人的角度跟这个世界和解,试着站在父母的视角做一次选择和思考,哪怕只有一次。因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和你冷战空耗。”
“今天是除夕,我本来不想和你吵架,但事已至此,是走是留都随便你了。”
他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到门口时,背着身顿了顿,最后道:“新年快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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