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转视角(1 / 2)
川河之下(下)
(陌川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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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着再见洛河和芳心,只想着处理一番手边的事情就遁世隐居,谁知还没做好准备,却又听到何青沐的传音,要唤我到殿上。
我稳着声色过去,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芳心抱着洛河,面上无波无澜。他怀里的洛河一副累极了的样子,一双眼眸盯我一瞬,最终合上了。他们这样子,似乎不是为了让我看他们情深意浓。
她像是睡着了,被芳心放到了地上,容颜瞬息老去,不多时灰化,散在地上,像是谁家粗心的婢子把炉灰撒到了贵人的新衣上。
他们……不该是……她该得偿所愿,和所爱之人连理同枝……可这地上……
何青沐未执一词,动了一下就要离开。一切突然明晰了,他是传说中寿数已绵延了千百年的大能,天道奈何他不得,佛子奈何他不得,若是真心喜爱,他又怎么连个小辈的命都留不住?洛河本来前程大好,为何突然多了个能交心的魔修道友?那出于我们“师尊”的功法,到底从哪里来?
我该怕的,我觉得我的声音会颤,出口却比我想的稳了许多:“沐哥哥,你怎么知道是功法出了问题?”
他手指尖点了一朵火花,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提声问他:“为什么不回话?”
他回话了,说一切都是为一个独尊的位置。我一阵一阵恍惚,丝丝酸痛攀上我心脉,我合该倒下,却一直立着身子和他对话,缕缕心魔撑着我和他周旋——我要他懂我这般疼,我要他以命祭洛河,我要他所图的独尊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
我要与他合道。
芳心似乎极享受我的自取其辱,他不仅同意了我的要求,甚至在发现了我真正心思之后,也只是出言警醒,编了个故事威胁我。何必呢?相思刻骨,我早知道有多疼了。
我把起事的日子定到了合道大典那一天,满地红绸下是铺好的杀阵,笑语相迎的宾客是索命的仇雠。亲手把刀**他心口,我一瞬间快意极了。我料到他有后招,任由他用卷轴炸开了灵阵,毒入心脉,他就算是离开,也撑不了多久。
后来,傅青阳就找来了。惜芳魔君傅青阳时芳心的小徒弟,我知道芳心魔尊有这么个徒弟,据说两人不欢而散,倒没想到他会来报仇。看着他我确有心惊,倒不是因为惧战,只是即刻恍悟,何青沐是真的被我杀死了。
我和他的打斗中,惜芳魔君的手不停歇,嘴也没闲着,口中的故事却和我经历的完全不同。他说芳心和洛河都舍不得用我这个备好的棋子,一个两个都为我铺好了路,他说芳心一身道骨是为我留着的,他说洛河自尽是因为……心悦我。
惜芳露了魔相,一把大刀向我砍来,口中只问:“你有什么好?她也为你死了,芳心也为你死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大笑:“死得好,他对人命看得太重又太轻,佛不是佛,魔不像魔……他大概想用自己的死让你对往事释然。想得轻巧,芳心死了,师姐死了,易水势弱,你成了人人敬仰的天尊,你凭什么放下?”
他笑了满脸泪,我想着他的话,硬生生接了一刀,惜芳泄了愤,也收回了攻势。
我问他:“你称洛河为师姐?”
他点点头,也不顾自己狼狈,反而问我:“你哭什么,早不后悔,现在还指望谁来可怜你吗?”
我并没有哭,心魔搅扰下,每次听着洛河名字我都止不住酸涩。傅青阳似乎并不是为了痛快地报仇,来一趟只是要用他知道的事情折磨我,砍出一刀,说完一段话,惜芳再不犹豫,径自离开。我并没有轻信他的话。若不是修真者记忆太清晰,他的话我一句都不愿多想。可每次过往涌上心头,这一番话总是从暗处伴着我心魔腾跃,搅得我再难安宁。
生了自疑的念头,心魔更难压制了。往事里我误会良多,涉及往事的人也误会良多,我怨自己,也怨他们从来什么都不说。我似乎明白了正邪间那条线有多模糊。正道人也逐利,邪道人也逐利,这世道早不分明,哪怕真是真情,说出口大约也显虚假。
我想起来,和我相处,何青沐总在论道,我曾以为他这人太古板无趣,其实他这样做,只是因为在他心里,我多少有些弟子的位置吧。我对他的喜欢,除了我的自取其辱和他的漫不经心,真要细论,他怕是还会嫌恶心。
胸腔已跟着我前生牵系的两个人空了,心魔当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傅青阳报复得成功,我飞升无望,在天尊的位置不过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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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觉得人世荒诞不过如此,直到山河殿又来了新客,我才真懂了什么叫荒唐。
凡间洛水近处不久前曾劈了一通雷,雷声过后,河水逆天而行,水势滔天而上,最后却安安静静落回去,易水去处理时,在山上看见了一位看不穿修为的大魔,他双目赤红,背后魔气锋利势如此前逆水,易水当场把魔尊之位让出,却被人一掌打到吐血。
“他说,‘我不修魔’,”易水在传音里和我抱怨,“就算我眼瞎看不到魔气,一个字不满意就出手把别人打个半死的能是正道吗?”
易水说那人自称“灵韵”,讲完之后边咳边幸灾乐祸。我明白她的意思。既然不做魔尊,那就是想成仙。这位灵韵定要找我来,省得浪费了他出世的一番声势。幸灾乐祸完,易水默了半晌,只说:“你要懒得打,来找我也好。”
我拒了她。
抱着等死的心态,我等到了魔气冲天的灵韵,他气势相貌俱是不俗,开口却不按常理,见我只说:“有一事劳君襄助。”
我正要拒绝,却看见他手里捧着一方白玉的卦牌,那东西太熟悉,我下意识伸手抢夺,一下子重蹈了易水的覆辙。我一边在地上吐血,对方一边看我吐血一边重复:“有一事劳君襄助。”
这人显然听不得“不”字,我点点头,只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汝来裁一件衣裳。”
咳出积压的血沫,我看着来人,确认:“仙人要我来裁衣?”
他点点头:“用我灵识,裁一件衣裳。”
这番话语颇有耸人听闻的架势,我愣怔在当下,对方压着魔气极不耐地开口:“我欲用灵识裁衣送故人。你再见到何青沐时,把衣裳给他。”
这人口气轻松,似乎是那个人的旧友,我口中残血化成荆条,扎出字句:“芳心魔尊已经……”
他手指一点,我再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芳心死了,只是不想让我说。来人神色阴鸷:“待他回来,把衣裳给他。”
松了对我的钳制,他手在空中点出了几行黑红的焰,火苗扭动出法诀,灵韵只对我说:“照此施为便可。”
我摇了摇头。
对方并未料到我的拒绝,所有动作一瞬间停在一点,停了停又开口:“你如何才答应?”
“尊驾请人帮忙,好歹讲清楚前因后果吧?”
他沉默很久,才说:“我要得他爱意。”
“尊驾想让人因一件衣衫喜欢上自己?”我未有机会太深入地了解何青沐的喜好,可即使只是潦草地了解过这个人,我也明白他不会因为一件灵识做的衣裳动心。
灵韵的眼神对上了我,摇了摇头:“我提了让自己后悔的要求,此时不走阳谋,再往后就没有机会了。他要一片诚心,我就剔干净一切给他一片诚心……其实我们最初都不在乎……谁能想到人间事还能真的疼起来呢?”
我没听懂,视线朝灵韵投去,他恍惚了一瞬,继续解释:“我不能说得太细……这本来是上界一个赌局……我原本只为夺赌赢的筹码,现在却真希望他喜欢我。也许我们当初都做错了……”
他是上界人,倒也难怪。这人言下之意,芳心原本也是上界人,倒让我有些意外。我内里情绪翻涌,我不知道他们在赌什么,但左不过是拿下界当棋盘玩具,惹尘世颠倒。或许我该发怒,可我心尖只泛起了一点儿甜,何青沐是个老不死的怪物,我再不用那么沉的负罪感。
“我不把杂着贪欲的灵识抛开,他不会信我真的爱他,我自己都不会信,”灵韵低垂了眉睫,“三人中我利欲最重,是我提议让他屡世众叛亲离,坎坷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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