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深处-3(1 / 2)
春日晴好,元羡看看画舫外的荷叶连连,转首冲皇穆傻笑。她今日钗戴得远没有那天啰嗦,一身鹅黄,娇嫩极了。
龙见泡完茶,胡乱行了个礼,捞起乐芝就飞走了。他体型太小,飞得远了只能看见一只大白猫在湖面上缓缓划过。
“尝尝今日的茶。”皇穆一直担心途中乐芝挣扎,龙见把它掉水里,见龙见后来飞到岸边,放下心来。
元羡喝了一口,觉得十分清甜,“这是什么茶?”
“春山空,麒麟北部驻防地山上的特产。”皇穆介绍着。
元羡点点头,低头喝茶,吃荷花酥。
一时无话,他想着问点什么,说点什么,可想到的,好奇的,都是她在白虎的夫君。他不妒忌,但是想知道。可也知道,他问不出什么。
“殿下,”皇穆出口就发现自己又叫了他“殿下”,她无可奈何地笑了,“要不我还叫你‘殿下’吧,天后也称天君为‘陛下’的。”她说完才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不是很恰当。
“说起来你也是‘殿下’,难不成你叫我‘殿下’,我也叫你‘殿下’? ”元羡本来字启洵,“和湛”这个表字,是他新近给自己起的,他自己本来也还没习惯,皇穆的屡屡拒绝,让他不由怀疑这个字真的特别拗口难听。
皇穆一脸诚恳:“你可以叫我’主帅 ’。”
“别人都叫你‘主帅’。我要和别人不一样!”元羡开始耍赖,“要不你给我起个表字。”他一脸期待。
皇穆立刻道:“我还是叫你‘和湛’吧。”
“你的字我还没想好,想到的一些都配不上你,还是先叫你‘宝璐’,想到配得上你的,再告诉你。”元羡看着他笑。
“有劳,和湛。”皇穆差点脱口而出还叫他 ‘殿下”。
元羡笑起来,他看着皇穆搭在桌上的手,跃跃欲试。这几天他们亲近了一些,开始有些说笑,皇穆对他松懈了一些。
皇穆见他又向自己这边瞄来瞄去,便伸手去握他的手。元羡有点吃惊,心里很愉悦,他摩挲着皇穆的手,渐渐不满足起来,起身坐到她那边去,她笑吟吟温柔地看着他。她眼里总有种温驯,在面对他的时候。有种小羊软绵绵的温驯,每每让他想要搂在怀里。她看他的眼神,和她看别人不一样。她面对别人的时候,没有这么柔软。
他拉起她的手,眉头微微皱起,她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还疼吗?”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绷带。
“还是有些疼,不过有点习惯了。”皇穆笑着说。
“什么时候才能好?”元羡以为她会强撑着说不疼,听到她说习惯了,心里又皱皱的。
“还有十几天。”皇穆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珠钗,将靠近元羡那侧的一只簪子□□,靠向元羡。元羡有些吃惊,向她那边挪了挪,张开手臂搂她。皇穆枕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我背上有伤,”他本来快搭在她背上的手立时僵硬起来,皇穆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肩膀,“这里没事。”元羡的手于是虚虚扶住她的肩膀。皇穆的香气渐渐涣散荡漾开,柔柔地将他拢住,皇穆在他怀里,软绵绵靠在他怀里,手里握着一支翡翠簪子。像个寻常的身娇体弱的女孩子。
可她的孱弱,却是因为征战。
他最近与众将熟悉了,加上他的刻意打探,渐渐知道应龙之战何其凶险。本是蛟族作乱,鏖战到双方都兵马疲惫,麒麟隐隐有获胜之势时,姜漾却率龙族突然现身,直取大营,当时陆深等人分兵追击,皇穆坐镇的大营兵马不足八百,战将仅列英齐、程棠二人。她一面命人鸣金召众将归营,一面命身边的军士列战盾,备龙弩,自己率列英齐,程棠等几十人迎战姜漾。
陆深等人听见金鸣声急回营之时,皇穆已经将姜漾逼回原身,战得难解难分。
他听到的那些众说纷纭的版本,到这里还能够统一,说得也大概是一个故事,还有些说法是皇穆早知道是姜漾作乱,故意分兵,上演空城计诱姜漾现身,之后将其斩于麒麟阙下。
他觉得这个版本的可能性不大,皇穆不是一个冒险的人。只留不到八百人引应龙直取大营,打不过怎么办?他查看了当时的邸报,姜漾当时所率的那支军队,水族近三千。而在这之前,天君刚刚批准了姜漾为东海龙君世子的奏疏。
那些关于皇穆与姜漾杀得难解难分,天地为之变色的故事,哪怕元羡,如今为皇穆正如痴如醉的元羡,也没法相信。
因为每个版本都不一样,并且之间差距大极了。
连武器都不同,最多的是麒麟阙,也有鹿鸣琴、凤鸣弓,太平弩,或者出云戟。
他前几天才知道出云戟是陆深的灵枢器,皇穆用出云戟,那陆深当时用的什么?
但不管传说如何离奇,应龙一战的凶险与艰难,是众人都承认的。大概正因如此,应龙之战,除麒麟外的众人,才绝口不提。
怀里这个香极了的女孩子,不久前刚斩杀了一条应龙。
他对她身上的矛盾感,沉迷不已。
“累了?”他轻声问。皇穆前几天和他说了自己最近除了上午能在鹿鸣堂支撑一两个时辰外,其他时间都昏昏沉沉的。
“没有,一会儿就好。”皇穆摇摇头,声音粘粘的。
他笑起来,正了正身子,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接过她手里的翡翠簪子,拿着把玩。簪首雕着一大一小两朵翡翠芍药,簪杆是黄金的,打成花枝模样。他翻来覆去地看,以前没觉得小女孩的玩意有多有意思,如今却觉得总也看不够。
她戴芍药,正合适。
她戴什么在他眼里都合适,都相宜。
他第一次见她时,玉兰正好,于是觉得她像玉兰一样,及至后来梨花开,海棠开,牡丹花开,芍药花开,他就在心里,随着花信,将她如花了一番。
如今是芍药的花期,他当然又觉得,她艳美如芍药。
皇穆靠在他怀里居然就睡着了,阳光透过窗棱射进来,打在她脸上,毛茸茸金溶溶,随着画舫的轻轻晃动,她脸上也波光粼粼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两道阴影。他看得到她眼下,即使脂粉也盖不住的淡淡的乌青。
皇穆睡得不踏实,她向元羡怀里又钻了钻,皱着眉头极不舒服的样子,元羡以为碰到她身后的伤处了,不由向后挪了挪,皇穆却一把搂住他的腰,不让他动,她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之后伸手摸向自己靠着元羡的那半张脸,将那侧的耳环取下,松松握在手里,呼吸渐渐绵长起来。
元羡把耳环接过来,是个白玉小葫芦,黄金雕饰着叶子和枝蔓,他忍不住又笑起来,不知是为什么,但就是很高兴,他心下无比熨贴,想这样抱着她到天荒地老。
他拢着皇穆,觉得这样她可能还是不舒服,看了看里间的榻,他想抱她进去,但又怕她觉得自己轻薄,转而想,这样难道就不轻薄了吗。
“我抱你进去好不好?”他轻声问。
皇穆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理解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松开环着他腰的手,垂着头起身。元羡不由又笑了,她似乎没听见“我抱你”,以为只是说我们进去,他拉住她的手,去搂她的腰。
皇穆“嘶”了一声,脸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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